太阳已然沉没下去,霞光染透了半边天,绚烂的光影漫洒在屋檐树梢上,折射出潋滟的光线来。
那光线渐次黯淡下去后,暮色彻底笼罩了天地间。
万物的形状都模糊下去,半空中悄然点亮了一颗孤星。
双耳瑞兽釜里炖着滚开的酸笋老鸭汤,热气氤氲中酸香扑鼻,打下手的小黄门抹了抹头上的汗后,偷偷咽了下口水。
热啊,可真是热啊。
虽近黄昏,宽敞的厨下四面又都开着窗,可架不住成日在这灶火前打转,身上几时不是汗透了的?
晚间歇下时,那身上的衣衫都快能拧出水了。
如此这般,谁又能不苦夏呢?
可这世道能有口饱饭吃就是福气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小黄门胃口再怎么不好,但饭食从没有浪费过一星半点。
只是,为了吃饭而吃饭,想想也是件挺没意思的事情。
小黄门一闻着这股香气,馋虫立时被引了出来,他单是想象那酸笋的脆爽都能吃两大碗白饭了。
至于鸭肉
他的口水吞咽的更多了,因为他还真没吃过鸭肉,他只在年节时吃过贵人们看不上的猪肉。
他想,鸭肉的味道应该比猪肉更好。
小黄门连连吞咽口水的时候,庖丁齐越宝左手托着和好的面团,右手快速地撕成面片往汤锅里飞。
须臾之间,釜里就滚上了雪白的面片。
齐越宝取过釜盖盖上,让汤饼在汤里咕嘟着。
他看了一眼案上的刻漏,现在正好是巳时正。
这煮汤饼也是有讲究的,煮半柱香后再焖一柱香便是刚刚好。
他在铜盆里洗过手擦净后,拿起磨得锋利明亮的菜刀切起要配汤饼的小菜来。
这些活其实叫小黄门来干就行了,但他不放心。
他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了庖丁,可也还是没资格给贵人们做饭。
若不是之前邯郸城破时,厨下的冢宰、膳夫、庖人都卷了财物跑路,哪轮得着他这个没来得及跑的庖丁来专门伺候主母?
齐越宝并没有伺候贵人的经验,但他冷眼瞧了这么多年,知道这中间既有风险又有机会。
贵人吃高兴了,赏赐自然是少不掉的。
虽不能像那伊尹拜相,但也总算能风光一时了不是?
可若是伺候的哪不对了,那就等着洗干净脖子杀头吧。
是以,齐越宝刚听着叫他专门伺候刚到的主母时,他激动过后就是害怕。
他怕一吊钱的赏钱没拿着,就得先把命搭进去。
待听人说主母虽出身高贵,脾性却是好极了,宫人们偶尔犯错都笑笑当没看着。
齐越宝紧绷的心弦一下就活泛过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万不能放过了,得使出浑身解数把主母伺候好了。
最好能叫主母吃惯了他的手艺,丢都丢不开,以后就把他带在身边。
这乱世中,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哪怕是一条连贾竖都不如的贱命,但也是命不是吗?
可主母是真定翁主的长女,真真正正的贵女,什么没吃过?又什么没见过呢?
现下不过是条件制约着,后面要再来了手艺更好的,他就得被替下去了。
他要想出头就得趁早,而他拿什么出头?
自然是拿十二分的用心!
让小黄门干是省心了,可要哪出了差错怎么办呢?
他在砧板上飞快片了一条活鲤鱼切到盘里,又调了一碟酱油和芥末放在盘子边上。
再从一溜陶里依次夹出午间刚做好的酱牛肉、凉拌木耳、腌萝卜、黄瓜拌虾片、三丝芹菜精心摆盘,最后倒了一壶金浆放在托盘上,正正好好是半柱香的时间。
他不慌不忙地揭开釜盖,热气弥散开去后,酸香味顺着风往鼻间钻去。
他转身从砧板上取过一个小碟,碟里是青白相间的蒜末葱花和香菜。
他一扬手,全倒了进去。
守在釜间的小黄门立时觉得那香味更热烈了,他忙挪开眼去,咬着唇不敢再看一眼。
他眼角余光瞧着齐越宝脸上神色只是平平,仿佛煮的只是一锅豆饭。
齐越宝有条不紊地用早就洗净的大海碗盛了汤饼后放到另一个托盘上,又揭开鬲盖取出里间的蒸甑。
蒸甑里是一盘剔掉了虾线,蒸得透亮微红的鲜虾。
他拿厚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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