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潍娅公主铁青的脸,苍梨接着解释说:“《高山流水》虽是名曲,但多以筝弹奏,换做古琴之后,多了含蓄,少了宏大宽广,便缺少了一份曲中的流动感,虽然用了四人调弦来弥补,但因为她们的技艺并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所以也不能完全掩盖情感的缺陷。最关键的是,高山流水遍布天下,若北夷公主想表现的是有南方特色的音律,一首《高山流水》便远不及意。”
潍娅公主咬咬牙,说:“照你这么说,你能弹奏出更好的曲子来了?”
“是不是能更好,本宫不敢妄言,但若要论起对南方特色的掌控,本宫定在她们之上。”
苍梨说话的自信口气,让湛溪蓦然想起她入宫那一日,在大殿之上,她也是这样,用她的淡然和勇气征服了他的决定。现在想来,那一幕竟还是如此清晰。他仍记得那双直视她的眼眸,闪烁着纯净的光芒,溪水一般地淌过他的心上,让他为之一颤。
“如此说来,我倒一定要听听,真正的南方特色是什么样的了!”潍娅公主不服输地说。
苍梨并不像潍娅那般处处显露出强势,她说话温婉,但带着自信和笃定,不失礼仪,也同样不失气魄。她转头示意莲蓉,将手中抱着的古琴摆在殿中。银色七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串柔音低诉,仿佛缓缓展开的卷轴,江南画卷水墨点染,晕开一片空灵的天地。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江南,江南,可知她多么怀念那青山绿水,白云流岚。多少次在梦中呼唤,那样的吴侬软语,眼见的黑瓦白墙、青石板路,哒哒的马蹄一路向前,叶落乌啼满江迷离,潮涨潮落,山寺撞响晨钟暮鼓,月桂飘香万里。
南朝,她的南朝。
苍梨的眼眶微微泛红,记忆与琴声交织成抹不去的怀念和伤痛。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只能用婉转歌声去凭吊,她那美丽的故乡。
“早晚复相逢!”
湛溪貌似一动不动,但捏着酒杯的手指却越来越紧。她的一声一诉,她的梦与念,她的灵与肉,都深种在江南的烟雨里。现如今,她却被禁锢在这一方异国的黄土之上,也就难怪了她的痛与怨。他给不了的,除了安心,还有她对故土的思念。这样的无力感,让他埋怨自己的无能,曾经自以为是的一切,三千功名尘与土,也换不来他心爱之人的痴梦。
苍梨站起身来,轻轻福了福。
潍娅已经听得呆住了。那样有灵性的音律,和字词丝丝入扣,勾勒出了江南山水的轮廓。从未去过江南的她,却好像看见了江南潺潺流动的碧水溪流,看见了郡亭潮涨潮落月桂飘香,看见了吴酒吴娃芙蓉沉醉,还有那一丝怀念中若有若无的阵痛和惆怅,好像是淅淅沥沥的春雨一般飘洒着,沾衣不湿,却满地闲愁。
祺王第一个反应过来,忍不住慢慢地鼓掌,生怕破坏了这遗留的氛围。
“好啊,真是好曲啊!”
“了不得的技艺啊!”
大臣们也忍不住赞叹起来。或许因为在这一刻,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才使得他们抛却了成见,欣赏起真正的音乐来。
“这南朝的音律,可还让北夷公主满意?”苍梨微微笑道。
“虽然我并不太精通音律,可你的古琴的确弹得出神入化,只是要融入那样的感情,一个北朝人怎么可能做到?”潍娅猜疑地说。
“怜贵人是南朝的公主,是血统纯正的南朝人。潍娅公主若是对南朝音律感兴趣,倒是可以与之交流一二。”祺王说。
“你就是那个南朝来和亲的和顺公主?”潍娅睁大了眼睛。“怪不得……你们用一个南朝人来忽悠我,根本就不公平!”
“南朝公主的名分不过前尘往事,如今本宫既是北皇的妃子,以夫为纲,就已是北朝人,又何来不公平之说?”苍梨答道。
潍娅一窒,说不出话来反驳。
“今日北夷王和公主车马劳顿,朕早已命人打扫好房间,宴饮之后,就让侍从带大家去休息吧。至于合约,咱们明日再谈,北夷王认为如何?”湛溪说话岔开尴尬。
“一切听从北皇的安排吧。”北夷王窘迫不堪。
“我听说北朝皇宫富丽堂皇,不知北皇能不能带我去参观参观?”潍娅接话说。
“潍娅!”北夷王硬着头皮把潍娅唤回来,不想纵容她再胡闹。
湛溪却道:“潍娅公主有此雅兴,也未必不可。只怕是皇宫单调无趣,会让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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