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中。
天下战乱甫息,南阳城便开始大兴土木,却不闻干活的百姓有半句怨言,反而兴高采烈,运木材的民夫,竟都开始哼起了小曲儿。督造监制也不催促,反而为高亢的乐声叫好。
他们为了祭奠一个人,不,一尊神而修祠。
听闻当今猛将秦琼尉迟恭因护主镇鬼邪而被民间朝廷奉为门神,这么说,他也是南阳人民的一尊神了。
而且,他的神话,更精彩。
快到武侯祠了,督造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像喝了半斤酒,散发出朦胧的光彩。
“当年侯爷便在武侯祠里习得兵书战策,成为一代战神。今天我们为侯爷建了这个祠,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怕不是要给南阳子弟教导出一个天下第一战神来哩!”
“是啊是啊,城头先生说,南阳城养名士自养,三国的时候诸葛亮躬耕南阳,改了南阳风水,名士出得越多,南阳风水就越好!”
“所以伍家满门,都是奇人!”
“侯爷要是保佑我家小娃子就好了,不求他当上战神,只要有当今鲁国公程老千岁的福气就好了。”
“诶呦呦你这癞蛤蟆想吃的都不是天鹅ròu了,那是龙ròu吧!”
“就是就是,看看把你美得!”
…………
运木材的队伍在武侯祠前顿了顿,众人整了整衣冠,声音息了一刻,远离后复又高昂。
倏然起风,飞沙走石,不知是否是为民夫们的歌声和舞?
不远处,一个头戴低檐帽闷声喝酒的人收回了目光,暗色的袍袖在滚滚FengChen中鼓起。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眉眼间的表情深浅不定。
“南阳王巡街!路人回避!”开路官手执仪仗,鼓足声音大喝。
路人纷纷露出恭敬的神色,或驻足或让道。
“乡亲们辛苦了!为帮先父修祠,乡亲们仗义,本王亦不能无情,修好之日,流水席五天,任乡亲们享用!”伍登按住环辔,勒住马嚼,环视四方,似乎颇为享受乡亲们面上的恭敬与喜悦。
“谢南阳王!谢南阳王!谢南阳王!”一时呼声震天,竟然错落有致。
那人缓缓起身,走向自己面前,众人背后的yin影里,踱步离开。
一片欢呼声中透着歌舞升平盛世的征兆,曾经战火连绵的南阳城如今不复当初的颓败,作为这座城曾经的主人,他本应当高兴,可是他却觉得一切失去了该有的意义。
大梦初醒般劫后余生,可是这个世界记得的,只有案板之上享用着香火的那尊像。
除了自己的故事,这世间,已没有一样东西与自己相关。
曾经鲜衣怒马,仗剑长歌,驰骋官道,耳边风啸,何其得意!
而今父兄亡尽,足以劝酒的兄弟知交,都已不在,地下之会,只少自己一人,想来兄弟们会怪罪。
可是一个亲历生死,大难不死的人,又如何轻言生死?
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而言,死,是一件很难再次亲手做的事。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纵使他不愿再做任何事,他也不得不做。
他拍开酒袋,猛灌了一口酒,抑住了喉间呼之欲出的啸声。
他的背影映在了伍登的瞳孔中。
伍登心中顿时泛起了难言的感觉。
并非平民,步履沉重,却透着轻视天下的慵懒;背影模糊,看似沧桑,却有着难以掩饰的轻盈。那人混迹于众人间,只是饮酒,ting拔令人有孤寒之感的身姿,却有着十足的鹤立鸡qun的既视感。
仿佛嵇绍再世。
伍登急忙向乡亲摆了摆手,从青骢马上一跃而起,向那人追了过去。
他身旁的朱勤急忙跟上,电光火石间,三人之间距离已不逾数丈。
其余人却没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位王爷随心所欲的举动。
“这位前辈,”伍登借势欲将手搭在那人身上,不料那人身子一侧,伍登的手滑开。
“伍家的子孙,如此不懂礼数么?”
“大胆,休对南阳王无礼!”朱勤大喝一声,双手一上一下,Cha入那人脖颈旁,左手肋下,只待将他举到半空,吓他一吓。
那人冷笑一声,左右手分错,轻易抓住朱勤左右手,一个背摔,将朱勤甩了出去。
伍登既惊且怒,此人莫非前来搅扰南阳安宁?于是手下极不容情,三着连出,是伍家家传的精妙杀着。
只可惜那人直白的一着阳拳,直接化解了所有的杀气,棱骨分明的拳携力破千钧之势,停在了伍登的面门前。
伍登背上直冒冷汗。
“我并非前来闹事,不过伍云召和朱灿的子孙,俱皆不如其父远矣!”一声长叹后,他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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