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十四年春,我再度入宫,应陆修的差遣做御前女官。
对着镜子梳妆,铜镜前这张脸很普通,虽然几分秀丽,却是淡淡的,几分俊俏,却也不会让人眼前一亮……这是一张适合细细品味恬静的面容。
南宫手中上千种的易容水,我选择了这张脸。一张足以淹没在人群中,一张不会被他察觉的面容。
走到朝阳殿东边的暖阁,在外候寝的宫人冲我一点头,我直接步入,外间没有人守着,但紧接着就有守夜的宫人掀了内寝间的帘子,朝我一挥手,我忙走了上去。
虽然这两年皇上苍老许多,可对于政事依然事必躬亲。
我还是无法做到平心静气面对这个老人,不仅仅是因为他赐死我,还有……对帝王的恐惧。
我轻轻端了茶走向案边,却发现皇帝一手撑额竟闭目睡在那里,窗外已是四更天了,他每每都会熬到五更才去小睡一会,再去上早朝。许是今日太累了,竟在案边打了盹。
我不敢退下,只得跪举着茶托等着。
半晌,一本奏折落了下来,他猛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我,伸手接了茶,一口气喝了半盏,“朕睡了多久了?”
“回皇上,半柱香的功夫。”
听到我的声音,他从茶杯后露出半张脸,看了我一眼方点头道,“你是新来的?朕觉着面生啊。”
我点头,“奴婢颜筝刚刚到任不久,是八王爷此次南下征选入宫的仕女。”
“啊。朕听老八提起过,你就是扬州司部衙门左公使的庶女,这回朝廷从百官家中征诏的宫女,我让他从中挑几个伶俐的到朕跟前,你倒是很得他的赏识啊。”
他的话听不出个什么意思,只得守规矩的垂下头,“八爷说了,我们进了宫,就是给皇上效忠,赏识也是得皇上的赏识。”
这话倒有些说进了他心眼里,他点了点头。
我抬头小心翼翼打量起他来,只见他一手揉了揉后肩,咬了牙根。
我见状忙起身为他轻捏着后肩,他一怔,打量着我,眼中明灭了一下,又淡然的转了头回到一桌子的奏折前。
殿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我知道是常公公来催促皇上安置了。
常公公刚要行礼,却猛然一惊,忙低声斥道,“死丫头,你不要命了,皇上的万金之躯岂是你轻易碰的。”
我这才明白方才皇帝眼中那丝的惊讶,小心翼翼的收了手。
皇帝微微一笑,喝了口茶,“这丫头揉起来还舒服得很呢。”
我的额头发烫,连忙跪了下来。
他笑着一扬手,“起来吧。”
我小心翼翼的换过一盏茶,刚要端上去,却看见皇上紧蹙着眉毛,猛地把手中的奏折掷在地上。
我蹲下身子去捡,只听一声怒斥,“不许捡——”
我的手又收了回来,只看着那上面的字似乎像是陆修的笔体。
“常永春——你滚过来——”皇帝喊了一声。
总管太监上前靠近了几步,“皇上——”
“叫老八重新写一份提上来,要他清醒着写。”
“是……”
见常公公战战兢兢的走出去,我也很想紧随其后,却不知道眼前正在气头上的人是什么意思。
“皇上,夜里湿气重,不易动肝火。”我轻声劝道。
他微微看向我,“颜丫头,你说这天底下有埋怨儿子的父亲吗?”
“自然是没有的。”
“那么有恨父亲的儿子吗?”
我犹豫的看向他,“也是没有。”
他摇着头苦笑了两声,“我这几个儿子却都跟我面和心离呢。”
我这才缓缓抬头,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皱眉一指地上的奏折,“且不说那个跑到大蒙,跟我打擂台的不孝子。就看这个我眼皮底下的老八,念着我办过的一件事,愣是两年都黑着脸对我冲着,只招呼了他去办两件容氏余孽的旧案,他倒好,只说是没什么要紧的把人先给我放了。”
“八爷年纪轻,心肠好,这等刑狱的案子自然不忍重判。”这话我也倒是实话实说。
“看来……”皇上紧紧握了拳,并不出声。
寅时未到,就在香坊准备着香蕈,递了嬷嬷后,直接去后膳房用露水泡了皇帝晨用的茶水,热巾,琢磨着时候差不多了就端着托器走向朝阳殿。
却见常公公从东殿走出来,对我道,“皇上睡的迟了,估摸着还没起。姑娘带人去偏殿伺候王爷晨起吧。”
“王爷们留夜了?”
“和七王爷商议到三更,太晚了,念着明要早朝,皇上就留夜了。”
只觉得手心里攥出了汗,忙一福应了声,“这就去。”
我和另一名殿前侍女小语端着热水毛巾等在门口,直到王爷的陪寝太监召唤了我们,才轻步走入,立于屏障外,刚想放下转身走。
听见太监督促着我们,“靠进来伺候王爷洗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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