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尾的繁忙时节,我匆匆赶往侯爵府,只听说,萧奕病重。
这些年来萧奕驰骋沙场,没了日夜的拼命,似乎只想把这一条血命熬到干枯。萧玄的死,小语的离开,虞宁的仙逝,其实一切郁积于心,他早已不堪重负,早已把自己的命看破,如今终至崩溃。
我无法不怨自己。如果我一直守在他身边,如果他绝望的时候发现还有个姐姐仍然陪着她,他会怎样?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萧府里,浓重的草药味弥漫,下人们垂面低声哭泣着。几个小丫头边红着眼熬药,我知道那都是朝廷重臣送给萧奕的女人,只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呆在萧奕的心里。
现如今,他的心里到底装了谁,虞宁,小语?我已不得而知了。
萧奕半卧在塌上,脸苍白如纸,两腮无肉,瘦削凸现眼睛尤其的大,眼中没有焦点,呆呆地望向这边,好像在看着我,好像在看着我身后的陆修,事实上,他谁也没看。
一旁的乐眉间断的咳了咳,我方想来,自她多年前早产失子后,身子就垮了,怎么也调理不好了。便遣人扶她起来,无需再跪了。
“都是贱妾身子骨不好,连王爷也照顾不好。”她苍白着面容说,想必为了萧奕的身子,她也是尽了全力。
“莫要这么说,这些年,你撑着这么大的府院,本宫都不知道如何谢你。”我看着她,已不复是当年那个倔强小脾气的丫头,如今身为人妻人母,身为这一府院的主子,倒是越发有些沉稳。对这个府院,她算尽了全心。
乐眉擦了擦泪,“爷的病是反复了多年,从前在阵前落下的病根,他却从来也不在意,只是一命的向前冲,从来都不喊痛。这一次,是在府上歇养了大半年,本以为吃着药好好歇息会好一些,结果这一松下来,病啊痛啊全都上来了,他还坚持着上朝处理政事,又是夜夜忙到鸡鸣,全然不顾自己倒是有几条命…”
“皇后娘娘莫听她胡说,臣…臣的身子臣清楚,没那么容易垮。”萧奕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屏内传来。
我从屏外绕到他床前,挥手散去了几个侍奉的丫头。陆修亦先回宫处理政事。
“你这个人说话向来没有分寸,做事更没有,你是这一家之主,却从来没见你担起责任过。”
他轻轻笑起来,拉我坐下,手哆嗦着抬起来,指尖划过我的侧脸:“姐姐也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却怎么也不像呢。想着看姐姐白发苍苍的样子,不知弟弟还有没有这福分。”
“竟是没大没小。”我撇撇嘴,故作不满,“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说混话。”
他脸上笑渐渐隐去,轻叹一声:“哥也是这么说的,说看着姐姐直到白发苍苍确是福气,我们萧家倒不是有福气的人了。”说完他一阵大咳,直咳得点点血迹滴在手帕上,我扶他躺下,自己握住他的手坐在旁边。
“姐姐,”他两眼看着上方,“这么多年了,有的时候,觉得哥哥那一走真是轻松潇洒。人活一世,不容易。多年来起起伏伏,安生的日子太少了。姐姐,我累,你累,大家都累啊。将来有一天,我终是不能为幼主尽忠分忧,姐姐代臣弟尽了吧。”
“奕儿,这份忠义,你留着,慢慢的尽。我儿…他可等着呢。”
“姐——这些日子我总梦见大行皇帝。我知道我说了你又要不高兴了。他竟说什么也不肯带我走,也不让我走,他说我走了,姐姐你就真的是孑然一身了。现在想来,他操心你的那个习惯真是到了九泉底下也难改啊!这么多年,我恨过你跟了皇上,恨他抢了哥哥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是我也着实佩服他——矢志不移的对您。”
“我看你是睡多了,竟梦到那些个莫名其妙!”我偏过了头,不让他看到眼中的黯然。
“倒真有些莫名其妙,还时常梦到一个小女孩跑来唤我父亲。我细细看了,竟不是暖暖。可一口唤我一句,对我倒是亲近。”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和小语缘分浅薄的孩子,是个女儿?若是,真不知会更像谁呢?!
“那女孩,你觉得熟悉吗?”我控制不了心绪,竟脱口而出。
萧奕本是玩笑的眼神逐渐清凉,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虑,半晌缓缓道,“似乎见过,熟悉倒是真熟悉……”眼神忽然一僵,“竟像是……”
“小语。”我抿了唇,接道。
萧奕身子向后一倒,竟空洞的笑了起来,“太多年没好好瞧她,姐姐这么一说倒真跟记忆中相像呢。”
我忙站起身,只说着,“我去看看药好没?”
“姐姐,你瞒不了我一辈子。”萧奕突然拉上我的袖子,叹了口气,沙哑道。
我微微动容,看着萧奕,心中分明有一丝犹豫,却还是开口说道:“你和小语,曾经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话一出口,浑身激起一丝颤抖,不忍对上他的目光,只是继续说:“就在你被赐婚后,当时的林贵妃也就是虞宁公主的母妃发现了小语的身子,当时是我们在背地里耍了小聪明,所以小语才会在五爷府里做了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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