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风气

道是讲理的，也是有自己的规律的。

道这个字，头在上，腿脚在下，思想与践行融为一体。空想，瞎琢磨，或本本主义，唱高调都不是道。低头拉车不看路，也不是道。每一条路都是有方向的，要用脑子去辨识。“摸着石头过河”不是硬道理，是特殊情况下的无奈举措，是心里没数时才使用的务实办法。我们中国人爱用走路比喻人生一世。“行路难”，是人活着不容易。“破万卷书，行万里路”，仅仅多念书不够，要经历世事，多加历练。还有坊间那句自吹自擂的话：“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桥是路的断裂地带，是事故多发区，是人生的麻烦处和要紧处，智慧者是在经过这种路况时才显出过人之处的。以前对皇帝有“明君”和“昏君”的判断，明君不是事事明了，而是对涉及国家命脉的大事摸得准，把得牢，拎得清。历史上有多位昏君，平常日子都明白着呢，只是每逢大事才糊涂。

人生卑微，不如草芥，草芥有根呢，枯了可再荣，年复一年葱茏度日。人没有根，死了就死了。如果不想一了百了，就多做些事情。人做事情就是给自己扎根，做大事，是扎深一点的根，根深，枝叶自然繁茂。青史驻名的那些大人物，就是把自己植根于世道人心里边了。

道貌岸然，是表面现象。道法自然，大道无形，指道的复杂和无量。但道不是虚无缥缈的，道是人间道，道的地基是常识，是寻常生活里过滤出来的认识和见识。

孔子多次在水边给学生上公开课，见到现实的场景，小题大做，展开他沧桑的心路。典型的有两次，一次是在波涛汹涌的河段见到一位“操之若神”的船夫，一次是见到激流漩涡里淋漓畅快的泳者。孔子用“轻水”和“忘水”点评船夫，“轻水”是了解水，掌握了水的性格才可以做船夫；“忘水”是和水打成一片，像鱼那样融于水。一条船翻了，落水的人可能惊慌失措，但船舱里的鱼有得水之乐呢。孔子向技艺高绝的泳者提出问题，引导泳者沿着问题思路回答。泳者说：我是在水边长大的，在山靠山，在水吃水，慢慢地，水就是我的命了。孔子得出的结论是，成就事业者，都是找到自己本命的人。

世道里有人心。孔子的自我评价是：“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这不是故意低姿态，是老僧的家常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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