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后来说,当时她去找领导是冒了险的。偷窃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万一亚东交代了,林岚说那丢脸的就不光是她和这个家了。林岚的行动和效能大大出乎茅家预料。茅家收敛起来,还在鸡的问题上做出了妥协。楼梯口再也看不见养鸡的笼罩了。可是,亚东虽然出来了,但这件事并没有如常人所想那样就结束了。一堆鸡屎在亚东生命中的旅程仅仅是刚开了个头。对长远得失的失察,常常就缘于眼前这样连续不断的小胜利。这是普通人的常规生活写照。亚伟家也一样,无法脱俗,以至于若干年后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亚东回来后,林岚给亚东买了一辆新车。这辆车和亚东原来的一模一样。但是新车买回来后,亚东一次也没骑。在随后的日子里,一到傍晚孩子们还在楼下玩,但那时候开始,就再也看不到亚东和莲娜默默相守,站在一起的情形了。
亚东是带着一个隐形的污点去上大学的。他决定不去上先前学校推荐的大学了。学校不理解,反复做工作,但亚东执意不从。有得有失,校长找他谈话的时候,亚东说道,人要懂得牺牲。校长急了,你谈什么牺牲,你是精英,一粒芝麻才开花。亚东说,鳄鱼法则。你知道吗?你们把你们的想法强加给我,我就等于被鳄鱼咬住了一条腿。你们不让我走路,这条腿我就不要了。如果我还要这条被咬住的腿,那我就会失去另一条腿。现在,我要用我的好腿走路了。校长在亚东离去的背后楞了足足有半天,等看不见亚东的时候了,他摇摇头笑了。现在的孩子哼哼,他说,现在这孩子……
离开学校时,亚东吐了一口气。站在学校门口,他觉得这口气很深长,压了他太久太久,吐了半天才勉强吐干净。照着他在叶腊梅遗像前立下的誓言,最后亚东去了南京一所一般的大学,读金融管理专业。他要当一个银行家。送别亚东那一天,崔晓明又提起了自行车的事。崔晓明说当时要他知道林岚去找领导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去的。林岚说因为你是胆小鬼。崔晓明说不是我胆小,是我相信亚东。
亚东明天就要走了。他把林岚买的车送给了亚伟。那辆车被整修过了,所有女性化的特征都已消失,成了亚伟心仪的那种赛车的样子。亚东说,他没想到那车会是一个女人的。他又提起了那件事。他说要知道那车被那种女人骑过,打死他他也不会去骑。太恶心了,亚东说,你想想,那个坐垫是很妖的那个女人坐过的,我天天骑在上面,会是什么感觉呢?他的说法很暧昧,而且突出了“那种女人”和“很妖的那个女人”,这让亚伟忽然觉得,其实他就是冲着“那种女人”和“很妖的那个女人”去的。亚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当时亚伟就是觉得是“很妖的那个女人”某一天骑车的样子被亚东看见后,触发了他潜在的某种想象。最后他跟踪她,下手盗取了她的车。他拿她的车,又不是为了车。他骑在车上,时刻都会有想着“很妖的那个女人”的冲动。亚伟看着亚东,他喝了酒,话比平时多。他越说,亚伟越感到在车的问题上,他其实并没有说实话。亚伟记得很清楚,他在家里曾说过这车是“寄娘”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后来会变做他从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偷手里买来的了呢?既然,他那么痛恨女人,为什么又要去买一辆完全女性化的旧车呢?一切都在指证他。他针对的,就是“很妖的那个女人”。
亚伟暗自想着这些,忽然就有些同情亚东。他这么刻意掩盖自己,一定很痛苦。可到了床上,亚伟快睡着时,亚伟又想道,要是亚东痛苦之后,或者习惯了这样的痛苦之后呢?那亚东还会这么痛苦,或者像常人想象的那样痛苦吗?这样想着,那天直到很晚,亚伟也没睡着。亚伟后来想,这就是一个少年开始成为青年的标志。亚伟还想起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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