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有说话,他看着伊誓手里的照片,努力地回想着什么,很长时间。我从没有这样耐心地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我还与他没有什么交集,要知道我的警惕性是很高的,陌生人在我身边我都会坐立不安。不过这个老人对我来说实在是很重要,也许没有他我和伊誓根本就不会知道我们的爷爷奶奶,也不会来到这里。
老人眉头舒展,摸着胡须说道:“你们爷爷奶奶都是我的战友,他们牺牲的时候我们都有快三十岁了,那时候老蒋刚被我们打败,新中国就建立了。我们三个本想回老家过安宁的日子,也不去争什么军功了,可谁成想,我们刚回老家美国人就打起了朝鲜。那时候我和你们奶奶都是不愿意援朝的,只是你们爷爷性子太倔强,他说什么都要去援朝,我和你们的奶奶作为他的战友和妻子,不得不跟着他去了朝鲜。去朝鲜的路上,你们的爷爷非常有信心,他向我们打着包票说一定能够打退美国人,平平安安的回来。可战争哪会不死人呢,没听说过谁能不受一点伤回来的。在去朝鲜的火车上我就想,我死了无所谓,反正无妻无子的,爹娘也早就饿死了,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牵挂了,我就好好保护你们爷爷奶奶吧。那时候你们的爸爸才刚刚出生,你们爷爷奶奶就上了朝鲜战场。
我早就做好了为你们爷爷奶奶牺牲的准备,可还是没能如愿。命运戏人啊。”老人顿了顿,眼睛里流出了混浊的老泪。
他捧着自己满是皱纹的脸,终于泣不成声。
伊誓很懂事地走到老人身边轻轻摇着老人的肩膀,安慰他:“爷爷爷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是不是我和姐姐做错了,你不要伤心了,我和姐姐给你道歉好不好。”老人看着伊誓,突然很用力地抱住了他,轻声呢喃道:“没有,你们没有错,你们都是好孩子,是爷爷的错,爷爷不该就这么哭的,爷爷不哭了,乖。”
伊誓很惶恐地扭头看着我,大眼睛里充满了迷茫。我对着他点了点头,他看懂了我的意思,小手轻轻地拍着老人的肩膀,他正拍着,扭头冲我笑了笑,像是向我邀功。
老人已经停止了哭泣,他坐在椅子上有些尴尬地冲我们笑了笑,说:“不好意思,爷爷刚刚情绪有点激动。”我只关心我的爷爷奶奶,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感受,说:“您还是说说我的爷爷奶奶的事吧。”他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我。
说到底我那时也只是个孩子,面对一个陌生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紧张的,更不要说是一个老人直勾勾地看着我了。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接着说,只是声音有些颤抖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是卑贱的,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掉。我和你们的爷爷奶奶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先不说朝鲜环境落后,我们的装备也和敌军差了一大截,根本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势下,你们的爷爷也毫不畏惧,他从没有后悔过这样。我每天看惯了流血与牺牲,本来对生命的概念应该是更清晰才对,但就是不敢尝试,我以为我很勇敢,可到最后,还是你们的爷爷为我挡下了一颗子弹,那一刻,我都能感受到热血洒在脸上的那种炽热感。你们的爷爷躺在我怀里的时候竟然是冲我笑的,他临终前把你们的爸爸托付给我,然后就很开心的去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那时候的表情,我对不起他啊!”
这样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让我很不好受,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
我动了动嘴唇,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我看着伊誓手里的照片,爷爷奶奶正冲着镜头微笑,我不知道在阴与阳的两个世界里,双方还能否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不论是一个眼神还是动作。
老人说:“孩子们,你们的爸爸妈妈都是我们党,我们人民的英雄,我为他们的牺牲感到难过,但我并不悲痛,他们的死已经达到了他们人生的最高境界。或许我说的这些话你们还不会明白,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到那时候,你们就会为你们的爸爸妈妈而自豪,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啊!我真的不想要什么英雄,我只想我的爸爸妈妈此刻能够站在我的面前,完整的站在我们面前。我承认,在我的骨子里我一直都是个薄情的女人,但有些重要的东西我却十分的在乎,我不想那些人,那些物离我远去,那种已经散去的感觉几乎是令我窒息的。
我忽然间就不想知道所有关于我父母的消息,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死者已矣的道理,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老人没有再说那些往事,我和伊誓也不再问这些事。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从此以后又找到了依靠。老人姓梅,一生未娶,就从那一天起,我和伊誓成了他的孙儿,只是,我们还是叫伊笙伊誓。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才对,猛然间失去了父母,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死去了,却又有了另一个人来疼我,我应该幸福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我从来不像今天这样平静过,从不想自己的未来,就这样随着命运的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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