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桑一边讲述往事，一边递出了一张纸质的照片，照片上是柯信哲的死状，苍白的脸上一副安详的微笑，而这重重地刺痛了浩全的内心。在确认浩全已经看完照片后，他便收回了照片。
浩全如梦初醒，但装出一脸平淡，看似没有透露自己对信哲之死的任何想法：“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也算相关人士，包括信哲被自己的试验机所杀，你说这些的大概我都知道，但都只是找不到证据的推测，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多细节而已。”
“好的，你知道柯信哲的自杀理由吗？”
“不知道。”
做出否定回答的浩全，眉头却轻微地皱了一下，而这一下并没有被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对方忽略，笑着问道：“你一定知道或接近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这些的你已经抑制不住你的情绪了，是悲伤吗？还是痛苦吗？”
浩全看到自己被对方看穿，稍微有点后悔让他进来的决定，于是无奈只能坦白：“详细原因不知道，我是因为这张照片让我感到了愤怒。”
“愤怒？”
“柯信哲对我说过，他自己‘寻死’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死’产生的价值，超过了他继续生存下去的价值，而这张照片的内容，就是兑现了他说过的这句话。”
“也就是说，他知道他的死，会产生超过他生存下去的价值，于是他放任了自己的死亡？”
浩全没有回答罗桑的话，罗桑看着浩全低着头，攥紧着拳头的愤怒情绪，觉得他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权限继承人，虽然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住在廉租公寓这件事，也让他觉得足够古怪了。
“看来，你与信哲的关系并不简单的样子。”
“五十多年前，我跟这个笨蛋有过一段电邮的交互，算是稍微了解他。”浩全重新抬起了头。
“你之前冰冻休眠了接近五十年，跟浩全正好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我也不是没想过你们相识的可能性。但是，在我的调查，柯信哲一生极度反感人际交往，跟他有交流的人员极端地少，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他的‘朋友’这一身份的人物呢。”
“说是朋友，他说我们之间就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浩全心里并不这么认为，信哲的嘴巴上可能说得很难听，但浩全明白，信哲这个人的极致理性，只不过是压抑人性到了极致，并不是说信哲没有人性。而“理性至上，并勇于抉择”这点，正是浩全佩服这个一生活得干净利落的男人的地方。
“他不是把一生的心血，「星海」托付给了你吗？”
“因为他没有别的可选项了，他认识的人也就那么点。”浩全认为，信哲想要让他的人工智能学会人心，所以才会把「星海」交给他心目中以为最“精通人心”的自己，实际上那些研究心理学的专家在这方面更为精湛，只是里面没有他信任的人罢了。
“光是他认识的人数量这点来说，你的回答无懈可击呢......”
“能得到他的信任这件事我是相当感谢，但我不认同他的价值观，他把自己的生命与其他生命以同等价值置于天平之上这件事，他不会有任何迟疑，这根本就不是人类......不，是生物做得出来的事情。”
“你在为他轻易了结自己性命这件事感到愤怒吗？”
“是。”
“对于一个曾经弭患绝症将生命送入冰冻休眠试验仓进行赌博的人来说，藐视他人或自己生命是最大的罪行吧。”罗桑心想，但是与郑浩全交谈的机会珍贵，虽然对他有些抱歉，但不该在这个时候放弃询问。
“那你知道他们夫妇两人的女儿‘柯兰’在哪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可能是隐姓埋名后在哪里生活吧，毕竟她的父母太有名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2043年，柯信哲叶莹宣告第301所解散并隐退，而在前一年，是改变了世界重大事件，脑神经电流干涉技术的衍生设备——全沉浸多媒体系统（做梦机器）商业化发售，次年也就是43年年初，世界第一款全沉浸网络游戏「血搏」试运营，短时间内引发了无数玩家的精神损害。也就是在那年，C国紧急封禁了国内做梦机器正式渠道上的销售使用，直到十八年后，61年由「星海」的新版本上线后解禁。”
“你想说什么？”
“这是2043年某个月份紧急送往帝都精神治疗中心的名单。”罗桑取出了一份五十多个人名的名单复印件，摆在桌上，并指到其中一个名字，正是“柯兰”、“18岁”、“女”。
“这.......”浩全知道，柯信哲叶莹的女儿是在2025出生的，基本上可以排除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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