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各的原因,都是弃子。我们的清名完了,子弟后人、‘门’人学生也都完了。国朝变化,那些人摇身一变就能跟着新主子延绵富贵,我们的富贵怎么说?难道要去躬耕过日,连书都读不得,做一生一世,世世代代的牛马?”
这老头儿说话都咳个不停,苦笑着继续说:“今夜这话,将军能耐着心思听下去,显然也是有想法的人。我们三人是台前的弃子,而将军则是幕后的弃子。等我们这些人用了后,就该把将军推到台前了。或许是十年后,或者是二十年后,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熊廷弼在一旁轻叹一声,将拌好的一大盘卤‘肉’端到桌子上。
杨镐继续说:“像老熊说的,我们这些人什么都见识过,也有大罪在身,死不足惜。可我们的后人无辜,要为子孙做长远计较。抄家灭‘门’,也好过世代为奴!”
熊廷弼给杨镐茶碗里添水:“人人追求的无非个人名利,子孙富贵。我老熊不服,只要将军默然,我们三人为你奔走。哪怕事泄,刀斧加身,也认了。”
真的会在泄密后咬紧牙关?朱延平可不相信,可这三人突然的表态,实在是诡异。
这段时间他常来都察院找他们探讨辽镇战事,也算是熟悉了,可也没熟悉到一起密谋的地步。
他继续沉默,熊廷弼拿起司礼监的公文函晃了晃:“他们就是在‘逼’将军低头,将军若低头,绝了士林清名,自断根基。那别说三营兵马,就是五营兵马也能让将军招训。他们需要将军挥兵做刀,势态好灭建奴、平西南,势态不好也能守住京畿。”
这就是王化贞口中的坑,司礼监挖给朱延平的坑。
朱延平知道山东四府卫所军不能用,王化贞这些人也知道。
他们经历的比朱延平多,见过了太多的人嘴皮子一动,拍拍‘胸’脯就能从朝廷预支几十万两、百万两之巨的练兵款子。朱延平练兵的本事摆在那里,才拨出来区区三十万,防范的心机太明显了。
而且,要是别人练个兵连兵员、粮饷都卡这么紧,早就挽起袖子开骂或甩袖子走人。而朱延平一直忍着,可见对兵权的渴望。
王化贞见水沸了,朱延平‘抽’出一匣汤圆儿往锅里下,看着沸水中浮沉的汤团,王化贞道:“宗柔,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怀着这种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像老杨说的那样,大明的气数到了。”
拿着木勺搅着,朱延平摇摇头,张张嘴没说出话,一叹。
王化贞与熊廷弼、杨镐对视一眼,咬牙继续说:“有条宫里的消息,想来我那师兄应该没对你说。”
朱延平不言语,王化贞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前年秋,那位遭人投毒。现在是外强内干,下毒的人不会收手,用的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这个下毒的人,说不得。”
瞳孔微缩,朱延平看王化贞,王化贞缓缓点头。
他又看向另外两个人,熊廷弼叹了一口气:“东林经营三十年,宫里什么人没有?当今是明君,英武,可与武宗皇帝一个路数。真当天下人好糊‘弄’,天下人脾气大着呢……”
“那位太狠了,为了保命连未出世的嫡子都杀,有孕在身的谷妃也杀,留了任贵妃所诞皇子,为的就是保命。”
朱延平眨眨眼睛,原来如此,皇子朱慈炅是任贵妃的儿子,老魏是任贵妃的外祖父。一旦皇帝崩了,年幼皇子继位,那一切还是在魏忠贤手里,到时候老魏绝对会报仇。
“可他,低估了天下人的胆量。”
“而将军一心扑在军权上,不问我等也会跳进司礼监的坑。到时候新军练成,有将军所部强军为底气,司礼监的举措必然更为‘激’进。各方面也不会束手待毙,到时候这京里可就‘精’彩了。”
继续沉默,一碗碗汤圆上桌,四个人默默吃着。
汤圆吃完,桌上大盘里的卤‘肉’也很快光了。
朱延平拿起桌上的公文函,起身与望过来的三人先后对视:“三位,那这个怎么说?”
熊廷弼笑了:“应下,那些人懂什么?什么时候这三营兵马成型,将军便能笑傲朝堂。”
杨镐也松了一口气:“断了士林根基,便是给他们的投名状。”
王化贞似笑非笑:“明日新年朝会,宗柔拿着公函先去内阁问问成靖之,看他怎么说。他怎么说,也代表士林怎么说。锦上添‘花’与落井下石,都是士林的拿手好戏。”
将公函收到怀里,朱延平提起食盒收拾桌上:“三位为什么会信我?”
杨镐抚须:“你将兵权看的太重了,一‘门’心思都在打仗上。人人追求锦衣‘玉’食美人在怀,偏偏你名扬天下却与士卒同甘共苦。你说你赤胆忠心,明眼人有几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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