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译冲进屋内时,便见眼前层层的明黄纱幔随着他携入的冷风浮动起来,如梦一般,虚无缥缈。萧译拨开一层又一层,当他立在最后一层纱幔前,便能在模糊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刻的他们,便如那皮影戏一般,一人在戏中,一人在戏外,中间虽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风,却是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萧译拂向纱幔的手在触及的那一刻,感受到眼前纱幔微微的晃动,竟是不由僵住。
仿佛近乡情更怯,明明靠近了,却让他害怕了,害怕他将要看到的一切。
在纱幔后的哭泣声中,萧译的手终于紧紧一攥,颤抖间,能够看到那紧紧凸起的指骨,当纱幔被掀开,帘后的身影就那样倏然眼前。
萧译的瞳孔微微一扩,床榻之上,那个熟悉的人仿佛熟睡了一般,就那样静静躺在那儿,原本白皙如雪的容颜在琉璃灯下却更覆上了一层白,白的近乎透明,就连窗外的寒雪也比不过。
而与这白全然不同的,便是醅碧她们手中触目惊心的血红,仿佛皑皑白雪中的簇簇红梅,扎眼的让人无法去忽视。
萧译的步子晃了晃,缓缓走了过去,直至跪在榻前,却是忘了周边的一众人,只是着急地去探锦被下的那只手,锦被下是温热的,握在手中的那只手也是温热的,可无论他如何紧紧攥住那只手,却觉得一颗心越来越冰凉。
“龄儿,醒醒,不要睡,不要睡”
男子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在啜泣声中响起,萧译将顾砚龄的手牢牢握在手中,覆在自己的侧脸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呢喃着,这一刻,周遭似乎都渐渐沉寂了,而屋内仿佛只余二人一般,旁人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影子。
琉璃灯的光芒落在萧译的身上,印下一个孤独而又苍凉的影子,呢喃间,那个影子微微晃动,而那喑哑的声音也渐渐夹杂着几分让人为之动容的哽咽。
“查,给朕查”
随着茶盏“哐当”炸裂的声音,建恒帝震怒而阴沉的喝声响在屋外,只见屋外的人皆惊得险些低呼,却又以最为迅疾地速度跪了下去,身子颤抖间,语中难掩惶恐。
“陛下息怒”
建恒帝的胸前因着熊熊的怒火而不住地起伏着,只见他身子微微一晃,元皇后与冯唯连忙扶了上去,建恒帝沉然坐了下去,左手紧紧攥着桌案的边沿,眸色更添阴翳与黑沉,仿佛雷霆骤雨笼罩而来,让人觉得压抑而胆寒。
“冯唯!”
听到建恒帝冷沉的声音,冯唯当即走上前来恭敬而小心地躬身道:“奴婢在。”
“马上携人给朕去毓庆宫查,将长孙妃所食所用的东西皆给朕仔细盘查一遍,今夜,你便要给朕查出来”
话说到这儿,建恒帝冷冷将目光扫向六宫的众人,逼视如寒刃一般的杀意让众嫔妃皆胆寒地低下头去,而下一刻,便见建恒帝几乎侍从喉腔中溢出一句话来。
“究竟是谁,敢对长孙妃母子不利”
冯唯闻声当即应了,正要去时,便见一旁同样怒然无法自抑的元皇后出声道:“吴院判,你也随冯唯去,一样一样的查,若是出不得结果,陛下与本宫便先拿你二人是问!”
吴院判与冯唯闻声都精神一凛,冷汗不由从额际落下,只觉得一颗心都颤了颤,当即齐齐出声应了,下一刻,便疾步朝外走去。
夜色越来越沉,而窗外的雪也越下越急,越下越沉,彻骨的寒意仿佛连地龙的暖都已抵不住,浸入了每个人的皮肤中,吴院判与冯唯行色匆匆的消失在乾和宫外,而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众人都知,今夜若真的喜事变成了白事,老天收去了长孙妃母子的命,便不知又要有多少人,要去黄泉路陪侍了。
……
殿内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在攀升,屋内的血腥味几乎透过房门散溢开来,何院使仍旧在里屋救治着,帝后二人隔案而坐,一双手几乎紧紧攥住,虽都不发一言,眉眸中的沉翳却更是为周围的一切覆上压抑的意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究竟是屋内的地龙太热,还是旁的原因,众人立在一旁,只觉得越发燥热,燥热的几乎想要逃离出去。
就在此时,外面渐渐响起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随着声音渐近,众人皆默然看过去,却是看到冯唯携着吴院判走了进来。
冯唯的脸色莫测,让人察觉不出丝毫东西来,当他默然上前,下一刻便躬身小心翼翼道:“陛下,奴婢与吴院判,的确在长孙妃近日所穿的衣裙上,发现了有这紫葳花的痕迹”
建恒帝的冷眉一抬,沉然看向吴院判,惊得吴院判一震,连忙点头,若有所思道:“陛下,以那些衣裙上残存的痕迹来看,微臣猜测,应是有人兑了紫葳花汁,长时间浸泡长孙妃的衣裙,长孙妃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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