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件事。”
宫胤站起,微微欠身,不是出于对宗主的尊敬,而是不管怎样,当年也有半师之谊。
声音嘶哑,不似人声,咬字也不清晰,竟像多年没有开口。
好半晌,他道:“宫胤?”
那人乌黑深邃的眸子掠过来,众人觉得像迎面劈来黑色的大风,那眸光却没有落在弟弟或者长老们的身上,而是望向了宫胤。
好半晌慕容箴才嘶哑地道:“……大哥……宗主!”
其余长老们早已伏在雪地上,额头触着碎乱的冰雪,浑身颤抖,因为激动震惊太过,以至于惊呼变成了口中莫名其妙的低语。
雪山高手,竟然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
慕容箴怔怔望着那双眼睛,腿一软,蓦然跪坐于地。
湖面上本有春风拂柳,此刻却仿佛只剩下了那双眼睛,沉默而威严,将这雪山凝望。
那人的眸子并不大,却极黑极深,一眼看去,似幽幽深渊,似无尽寒潭,是湛清苍穹,是星光尽头人间奥秘,见人生更替世事翻涌,却不知去处与来处。
所有人都觉得眼前忽然一阵刺痛。
湖中人慢慢睁开眼睛。
命运在轮回中交替,走过这一春,望见那一冬。
眼见他年华重挽白发转青,眼见他万事将空青丝成霜。
唯有宫胤唇角一勾,似见淡淡苍凉。
众人屏息,似见铁树开花,枯木逢春,老者返童,天地回到鸿蒙之中。
夕阳之下,他在湖上,衣衫却在一点一点干透,发在一点一点扬起,灰白的发丝渐渐转黑,日光共波光粼粼,在他的发梢微微跳跃闪金。
他的身形,忽然变瘦了许多,衣服已经基本被群鱼啃烂,皮肤上那层灰白的鳞已经不见,原本显得僵硬的四肢躯体,此刻好像恢复了柔软,人虽在水上,众人却觉得他似随水流动,坐水而不沉。
鱼钩钓着的那“干尸”,已经浮在了水上。
湖面之上,鱼钩已松。
争吵的双方听见异响,都霍然抬头,再次“啊”一声,张大了嘴。
“哗啦”一声。
他猛然手腕一提!
是了!
宫胤目光一闪。
鱼竿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
留一丝牵绊,哪怕是带恨的丝索,也会绊住她对人生的留恋,促使她轰轰烈烈、兵锋如火,在这大荒土地上狂奔。
留一件事给她做,也好。
只是时不我予,费尽心力撑到现在,他只能于此处停步,这眼前风光绝崖,这往后万丈雪峰,将来,只怕要等她来踏平了……
这一局,将是谁也不曾想到的结局。
多年寻找,多方推测,各种信息线索的分析,到今日,终将得到验证。
他神情依旧平静,只有最亲近的人,大概才能看出他眼底一丝喜色。
日光映在他眉睫,他脸色苍白如霜,眼底却依旧闪亮,瞳仁晶莹乌澈如黑玛瑙。
两派激烈争吵,宫胤理也不理,仿佛身后的争论和自己无关,手中鱼竿轻轻一提,水面上淡红肉沫也不见了,换了一层微黑的水,而鱼显得更少了。
“你!”
“慕容长老当这雪山诸众,都是死人废物吗?”一个年轻长老反唇相讥,“或者您曾是人家手下败将,因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此人行事冷酷,狡诈多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他逼近一步。
“慕容长老是在威胁我们么?”一个资格较老的长老冷声答。
“你等今日轻敌大意!”他怒声道,“小心明日死无葬身之地!”
宫胤想必就是算着了这点,所以敢大摇大摆走来这里,他想利用宫胤和许平然火拼,结果却被宫胤利用他和许平然的不合,在这雪山为所欲为。
留守长老,多半也是许平然亲信,他虽是宗主之弟,但和许平然向来不合,这些人自然不会听他的。
慕容箴立在原地,衣袖下拳头紧紧一握,腮帮之侧青筋一胀,狠狠咬牙。
“他行事诡异,至今不知因果。贸然杀之,我等事后无法向夫人交代,还是等水落石出的好。”另一个长老上前一步。
“既然你说他已散功,早晚都是我雪山囚徒,何必急在一时。”另一个中年人淡淡擦剑。
“此事似有蹊跷,再看一刻钟何妨。”一个麻衣老者收剑,漠然道。
“铿。”一声轻响,三四柄冰剑横空出世,将慕容箴冰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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