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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女王坐在轮椅上,对着一张舆图指指点点,那封锦缎压边的国书,被随意扔在书案一角,上头还有半个大脚印子。
战辛和来使又等了一天,还是毫无动静,来使觉得也许是女王还需要一个台阶?当即表示自己愿意亲赴大营劝降女王,消息传过去,那边似乎也没反对,来使进入大帐,就看见了传说中的黑水女王。
当日,斩羽部以及帝歌监军在城头站了一天,等待女王出阵表态退兵。又做好了受降的一切准备,连受降时该说什么话,是否该给女王几分面子,如何控制分寸都商量好了,但他们从日头初升等到月色沉降,只看见了女王大营几个出来对着城墙撒尿的小兵。
两日后,一箭出城递劝书,书交到了女王案前。
劝书以雪白缎子写就,压金边,十二火漆密封,快马即日发出,自书发出后,众臣便击掌相庆,回家睡觉——女王一定会感激涕零接下劝书,退兵回家,咱们可以歇一歇了。
群臣传阅,都觉得这样一封信,情理兼具,义正词严,只要那女王心还是肉长的,只要她还有生死之念,必定虎躯一震,倒头便拜也。
第一封劝降书,经众臣斟酌争吵三日得出,洋洋洒洒数万字,文采华章,引经据典,既有对我皇功绩的膜拜,也有对女王大逆的斥责,既表示对女王叛逆的义愤填膺,又宽容地表示了我皇大度既往不咎的胸怀。为了让这封劝书的措辞,既堂皇又威严,既强硬又不失安抚,既有退让又不失帝歌尊贵,既维持了自己面子也巧妙给了女王台阶,一众幕僚字斟酌句,三夜没睡,地上掉了雪一般的一层白发。
如此分析,天授帝也觉得很有道理,甚至暗暗懊悔自己,当初为了和明城合作,答应了她这么不顾大局的荒唐要求,当即下令礼司及两相酌情撰写劝降书,即日快马递斩羽,劝女王退兵。
再说女人本就胆子小而矫情,所谓打,不过挥舞小手绢做做样子,给一个巴掌展示下帝王雄威,再给一颗甜枣哄哄,想必女王也就会退兵了,自此后安于玳瑁,永世为我帝歌屏障。
这个观点一提出,立即得到很多和平爱好者的热烈拥护,帝歌人向来自我感觉良好,天子脚下,大荒中心,万军拱卫京畿之地,每个人也觉得自己是天地玄黄的中心,这样一处神圣的地方,怎么有人敢打?怎么有人敢真的打?
帝后吵架归吵架,仗还在打,景横波的横戟军气势汹汹而来,却在第一关就被拦住,双方僵持七日,先是斩羽不接战,后来变成景横波不接战,僵持得莫名其妙,战报飞传帝歌,群臣莫名其妙,很多人因此乐观猜测,女王是不是其实根本不想打?这么故作姿态,只是在等一个台阶?
他这个打算,自然瞒不过新任皇后,据说有次皇帝在朝堂上和众臣商议如何安抚女王,皇后闻知,当即奔往前殿,被御前侍卫拦下后,当殿哭泣。导致议事没有进行下去,天授帝回宫时,脸色铁青,当晚帝后宫内,杯盘碎裂之声不绝,好一场狂风暴雨。
邹征这个假皇帝,刚刚尝到以前想都没想过的皇帝滋味,内心深处,实实在在把这皇位看得比天还大,内心深处,也对明城一力要求处死景横波,从而导致这场战争而颇为不满,也在思考着什么时候找个台阶,收回命令算了。
也有很多臣子私下议论,记得原先国师和黑水女王颇有情意,如何现今这般赶尽杀绝,刚一登基便要赐死女王?莫不是新任皇后容不得前女王,一心要杀了人家?自此,对新皇后恶感更甚。
相当一部分老臣便劝说新帝,行事不需太绝,黑水女王当初是您赐封,好端端地忽然要赐死,人家为求生存,当然要生死相搏。不如给一个台阶,如果女王在斩羽铩羽,那就稍稍给点教训,斥责一下便罢了,还让她回去做女王岂不是好?何必一定要把帝歌卷入战火中呢?
九月初三,横戟军前锋遭遇斩羽部士兵拦截,双方骑兵稍有接触,未分胜负,之后在斩羽部依兰城外拒马,双方遥隔一城对峙,战报传到帝歌,原本因为女王在翡翠易国没有遭遇拦截而十分紧张的帝歌君臣,都松了一口气——斩羽部是景横波遇上的第一个阻碍,如果第一次遇上阻碍便不能一鼓作气攻克,对于劳师远征的横戟军士气必然是个打击,说不定景横波就此停滞不前,打道回府。
不管帝歌怎么讨论景横波的兵力,但她的大军确实黑压压铺天盖地而来,兵锋如火,连过翡翠、易国两境,所有大军,在翡翠易国境内未有丝毫伤损,甚至获得了补给。
消息飞驰帝歌,帝歌震惊之余,也不大相信——景横波能一次出兵二十万?她哪来的二十万?上元军?她敢现在就用明晏安的上元军?那简直是给自己埋下失败的火种!
大荒历三七二年八月二十,女王于上元凤栖台前誓师,出兵二十万,以裴枢率左翼,英白率右翼,自己亲率中军,倾巢而出,直指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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