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实在太热了,热得好像不让人活。这年夏天实在有些古怪,在海城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热的夏天。民间传说这一年天上的火龙触犯天条,被玉帝贬落凡间。世界之大,只是不知道这火龙下凡如何会选择了海城。民间传说照例会有许多佐证,海城传言城东的某户人家新生下的婴儿,刚一出生便能说话,说话的内容便是火龙要带灾难到这世界上。与此同时,市里的晚报接连报道了罗锅巷多起发生火灾的事,好像俨然就是火龙已经开始作恶。城南十余里的凤凰山土地庙,这年夏天香火鼎盛,越来越多的人冒着高温去焚香祈福,但愿火龙带来的灾难千万不要落在自己的头上。我们与火龙共同生活在这城市里,这年夏天,注定会发生些超出我们想像的事情。我与京舒在香水厨房里,面前的桌子上象征性地摆了几碟菜,但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去吃。京舒约我来,却长时间呆坐在椅子上发呆,我知晓了昨天夜里发生在京家老宅的事,心中的震惊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述。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枯坐在酒店里,包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没多一会儿,我的全身就变得彻骨地凉。火龙的淫威似乎无法与现代科技抗衡,热得像蒸笼样的城市里,一定还有很多这样的房间,它们源源不断地将热气排放出去,自己变得清凉怡人。只是它们排放出去的热量还在不断增加这城市的温度,让那些无法拥有这种房间的人更加无所遁形。人与人本来就是生而不同的,任何冠冕堂皇的措辞都不能改变这一点。肥马显然是个很特别的人,如果说,在这之前他仅仅是容貌有别于常人,那么,经过昨夜之后,他的与众不同已经上升到了某种世界观的范畴。京舒适才对我的讲述非常详尽,我没有理由怀疑京舒会在这时候跟我开这样一个玩笑。而且,我还知道,京舒数年前性格的改变,是因为我们共同经历的一些往事。往事像让人惊惧的幽灵,徘徊在我跟京舒的生活边缘,我们毫不怀疑它确实存在,但却谁都不愿主动提及。这是京舒改变性格后第一次跟我提及肥马。肥马在我们生活里,已经消失了整整六年。一九九零年的时候,我们读高中,那时候海城京家已经再次非常有钱了。京舒在学校里,处处表现出一个大哥的气度与风范来,因而在他周围,牢牢团结着一帮铁杆兄弟。我与肥马都是其中的成员。肥马能加入到我们这个小团体中,基本上靠他任劳任怨的老黄牛精神。那时候,他在学校里经常受到校外一帮社会青年的欺负,他那与众不同的身段与白得像女人的肤色,在任何场合都会成为嘱目的焦点,小痞子选择欺负的对象也不例外。有一次,肥马被那帮小痞子堵在校门口的一条小巷里,搜去了身上仅有的几块钱,小痞子们还不满意,一顿拳脚把面前这个胖家伙揍得满脸是血。当小痞子最后离去时,肥马竟然冲上去向他们索要被搜去的钱,结果当然是再次遭到殴打。那一天,京舒领着我们几个人从边上经过,京舒完全是一时的冲动,上前拦住那帮小痞子。我们几个还没发育完全的高中生,当然没放在那些社会阅历丰富的小痞子眼中,他们很快舍了肥马把我们围了起来。在人数上,他们也占绝对的优势。“我大哥是京雷,二哥是京扬,你们动我一下,就别想再在这城市里呆!”京舒毫不畏惧,挺直了胸膛很骄傲地说。那时的京舒意气奋发,颇有些飞扬跋扈为谁雄的气势。那天的结果是小痞子们嘴里骂骂咧咧嘟囔了一些什么,然后抛过来几句狠话,最后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并且,从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找过肥马的麻烦。京舒的二哥京扬倒还罢了,小痞子们不会注意已经开始在电视及媒体上频频亮相的民营企业家,但是京雷在这城市黑道的震慑力,却足以让那些小痞子望风而逃。严格意义上讲,京雷并没有在社会上混过,但他却师从海城市一代拳王铁罗汉。铁罗汉的父亲据说在河南少林寺呆过,本来是那里的一个和尚,后来还俗娶妻生子,将自己一身武功都传给了铁罗汉。铁罗汉在文革中是反到底的一名干将,相传有一次他遭到人民公社数十名大汉的伏击,仗着一双铁拳,他竟然将伏击者尽数打倒在地,一夜间,声名远播。正是依仗这名头,革委会成立之后,反到底的其它干将无不受尽折磨,而铁罗汉闭门不出,竟然没有人敢到他家里去生事。文革结束,社会上散兵游勇纷纷投到铁罗汉麾下,那是个崇尚武力的时代,铁罗汉在那些江湖儿女的心目中就是傲世的英雄,因而铁罗汉虽不为官,亦不富有,但在海城市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然后来铁罗汉凭借这种势力创办企业,渐渐被利欲冲昏了头脑,为了赚钱,不惜作奸犯科,伤人性命,最后东窗事发,一代枭雄被押赴刑场。这已是后话。京舒的大哥京雷,跟在铁罗汉身边整整三年,后来高中毕业,去了北京体育学院练拳击。因为之前铁罗汉的倾心传授,京雷基本功比一般学员要扎实得多,后来在一次全国的拳击锦标赛中获该级别的第二名,在海城一时名声大躁,人们便将铁罗汉的绰号加到了他的名字前面。数年后,京雷回到海城,创办了海城第一所博击学校。那时候学校的学员很多都是在社会上混的,他们来博击学校的目的基本上为了现在或者将来面临的大小战役。有了这样一班弟子,学校外的那帮小痞子又怎么敢摸这样一个老虎屁股?自那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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