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以文会友,赵冰又是一位小姑娘,不好随便吐露姓名,两人没有通报名字,只以别号相称。
“那太好了,酸斋兄,就请带路吧。”赵冰十分爽快。
酸斋引着赵冰在树林中穿行,两家从人驾着各自的马车,在树林外的小路上远远相随。赵冰注意到,酸斋的车马行李极多,果然是远游归来。
转过山脚,沿着碎石铺就的山路行了一段,山坳中出现了一座庙宇。但不是佛寺,而是小巧的尼庵。
来至门前,早有尼姑迎出。得知众人来意,忙下去精心准备。一时摆上斋饭,酸斋又命从行李中取出几样精致果品、一坛好酒。两人对饮。
“这酒你觉得怎么样?”酸斋自己满斟一杯,又给赵冰满上。这个小姑娘的酒量让他有些意外。
“十多年的陈绍,很好。”赵冰细细啜了一口,“这酒本身就有雨中的清香之意,若能在大雨倾盆的时候,身边聚有三五知交好友,纵情谈笑,再请一堂清吟小班,低吟浅唱,品着这样的酒,听窗外的雨声同曲声相和,那就更有意思了。”“大少爷”作久了,她颇有些男儿襟怀。
“豪迈又不失婉约,那滋味的确妙得很。冷泉可是第一等会享受之人啊。”他的确赞同赵冰的论调,可一个女子竟想招歌伎陪酒,真是前所未闻。
果然赵冰听出后一句话的弦外之音,笑道“只是‘想’过,可没‘享受’过,常听朝英说起文人雅集是这样的。有机会,还真想看看呢。”
“对了,提起朝英我倒想起来。那天给我践行,他拿出作的新曲,说什么让我先听。没想到,你比我还早。这小子,我得罚他。”酸斋适时换了话题。
“这你可别冤枉他。就算他把曲子同时送给你我,江南路远,你听到曲子时,我的那份可还在路上呢。”赵冰可从不愿自己人吃一丝亏。
酸斋笑笑,对赵冰的好感又多了一分,觉得这个小姑娘聪明不俗,还难得讲义气。
两人谈谈说说的吃完了饭,已是下午。于是出庵回城。结果还没下山,天上浓云密布,瞬间下起大雨。没奈何,复又转回庵中避雨。幸好北方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时春雨初霁,正要重新下山,却听庵内老尼说道“这雨才刚停,道上极不好走,只怕赶不上关城门之前进城了。”
赵冰心想会中自有冯子振照料,便借住在庵中。知会一声,自去进山玩赏“空山新雨后”的景致。
傍晚回来,酸斋却不在。
闲庭信步,来至佛堂。见正中供奉白衣观音,真人大小,端丽鸾婉,眉目生动,身上并非彩绘,穿一袭质料华贵的春装。昏暗中看来,就像一位美妇人端立凝视。赵冰默默看着,感觉十分宁静。
“这么站着看多久了?”酸斋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这位菩萨真美。”她答非所问。
“谢谢,这是照我妻子的模样塑的。”声音中没有自豪的欣喜,很平淡。
“尊夫人真美。”听对方语气奇怪,赵冰没有多说。
“是啊。可惜我当初并不觉得。”平淡的语气掩饰不住一丝凉意。
听到这样的话,赵冰才注意起来。酸斋的妻子大概是不在了,这座庵堂就是他的纪念。
“我刚才出去祭奠她了。陪她喝喝酒、说说话。”看来酸斋喝得有点多,虽然没醉,话却多起来,竟然对一个陌生人谈到了家事。
赵冰心中没什么感觉。毕竟她才十七岁,没经过什么离丧。从小与灯影会的下一代一起接受严酷训练,出师后即行走江湖,父母作为帮会之主,平时比她还忙,难得一见。因此她虽极敬爱父母,对家庭的概念却十分淡漠。但她同情酸斋,认为自己虽不会劝人,起码可以做个好听众,让对方一吐块垒。
于是两人坐在蒲团上,酸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赵冰先是傻傻地听,渐渐竟有些羡慕酸斋——他是多幸福的人,能有这样一位好妻子,活着的时候关心他、给他家的温馨,即使不在,也给他留下幸福的回忆。
“她喜欢亲自莳弄花草,那时候家里的花园特别美,春天花开得也比别人家早。当时只道是寻常小事,从来都不留意。”酸斋望着院中的花圃,闷闷的。
“苏东坡的《江城子》回忆妻子也只写‘小轩窗,正梳妆’,亲人朋友离开后,最能引人怀念的,往往都是小事。”赵冰绞尽脑汁,总算想起一句能说的话。
她仿佛有些理解了,于是想到了跟自己一起受训的朋友们。虽然因为帮会的派遣,大家各奔东西,但往来通信中经常回忆童年的小事、趣事。比如杨朝英,现在FengLiu才子似的,当初因为背不出来《史记》里那篇《货殖列传》,被师傅打,第二天他就把师娘给师傅写的家信偷出来,贴到演武场上,太恶劣了!
打住打住,人家是越回忆越伤感,你想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结果还是抑制不住,居然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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