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91章 随风而逝 ii
凌傲十分怕母亲,自从他记事的那天起,似乎母亲从来未对他有过好脸色。
听舅母曾经无意间提过几句,母亲当年是一所高中的校花,最大的梦想是考大学去北平。
那时外公外婆过世得早,母亲是舅舅带大,一笔清丽的好字,对诗词的精通都是舅舅教诲的功劳。舅舅家是卖古董为生,开了家古董店,就是因为母亲一次在店里帮工,被爹爹惊艳般看中,就强行娶了她。
可惜好景不长,在他四岁时,父亲喜新厌旧扔了母亲这外室和幼小的他在舅舅家。从小凌傲就不敢大声说话,像小老鼠一样躲在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舅母会指了他破口大骂他这个吃白饭的,也会指桑骂槐的欺负母亲。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是母亲的出气筒,会被绣花针、簪子之类的利物扎得浑身是孔。
有时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亲生的儿子,别人家的母亲都是对儿子捧若至宝,而他在母亲眼里似乎就是个小累赘。等长大些,他渐渐明白些道理,所有的恨就集中在父亲身上。所有的苦难都是那个深宅大院里的许军长带给他的,小小年纪时,他就立志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长大后离开这些令他不愿意见到的一切,真正成为自由自在的人。或许那些嫌弃他这个小老鼠的人会后悔,如今果然应验了。
看母亲始终没有因为他这个儿子的出色而有丝毫欣慰,反是一天到晚阴沉着脸在佛灯前诵经。或是道听途说一些有辱她那点可怜尊严地传闻而不懈地去折磨他。
有时候,他曾很罪恶的想到过要反抗,但一看到母亲那色厉内荏的目光,那可怜的一点点自尊,他反是可怜她,一任她去打骂。
不过,那只是在他和母亲之间。至多到他那可怜的姐姐凌依—母亲收养的养女之间的秘密。
如今,父亲提出要去看母亲房里说这件事。凌傲是避之不及地。
他拦住了父亲,他只能屈从,他总不想让这位陌生的人去笑看那场热闹,去看母亲如何去折磨他。
他同父亲对面而坐,父亲面色温和,他却一脸凝肃。
他为父亲倒着酒,一脸地恭敬。也算他当人下属和儿子的职责所在。
起初,父亲还很高兴,同他喝了几盅后,硬是给他夹那鹿肉吃,凌傲没有动,直到那肉冷却,他也没有肯吃。
父亲沉了脸,以为他有意别扭。赶了他回去,还是将这金锭子的事情托管家告诉了母亲。
于是那个晚上,凌傲如坠入了魔窟一般,母亲听说他偷了家中之物去换镯子送个女人,气得拷问他。打断了鸡毛掸子,就用香头烫。用指尖掐,用锥子扎。凌傲哭出了声,他从不哭,但他那天已经忍无可忍。
不管如何打骂,他也没有说出那个女人是谁。
是姐姐闯进来哭了说,是弟弟要送她的生辰礼物,母亲这才住手。
那天,父亲听说了这个惊人的消息赶来,简直对他身上的伤痕不忍目睹。
但母亲冷冷地坐在炕边,没掉一滴眼泪。目光呆滞道:“他怎么还活着。他活一天我就要熬一天,他若生下来就死了。我就解脱了。”
那惨白的脸,如从古墓中走出地鬼,凌傲就见父亲愕然的表情,忽然陪了笑说:“秋,你和孩子斗什么气,说这气话,孩子都养这么大了,下次要打,你叫我。看你什么家伙事儿都用上了。来!九儿,这院里就你和爹是公的,她们都是母的,爹给你去上药。”
凌傲想挣扎,想推开他,想说其实他早就不想活,但是心里忽然一阵凄凉,还有什么可说?
这就是父亲引以为豪的第一次为他上药,边为他抹药,治红伤的、青伤的、烫伤的,父亲地泪滴在他身上。
思绪收回,凌傲望着眼前的父亲,苍老而鬓发皆白。
“傲儿,去你大表哥那边看看,你大娘怎么还不回来?”父亲咳嗽道。
凌傲看看他,揉揉身上酸痛的伤,转身出门。
“九弟,疼吗?”大表哥汉辰见他转来,关切地问。
凌傲点点头。
汉辰拍拍他的肩安慰:“父子之间不责善,很多事情不能去讲道理。姑爹这一辈子,也是风云一生。当年家父在时,也是斥责多于疼爱,无理时,表哥也是恨得切齿,可人去了,有时候想起来还不如他在。”
凌傲点点头。
屋外一阵喇叭声,大姐凤荣搀了姑母回来。
汉辰问:“业儿呢?”
“露露小姐在陪他,让我们回来了。医院里没地方歇脚,露露说,今晚她看着,明天一早我们去替她。”姑母道,“这露露小姐还真是规矩懂事,难怪盟儿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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