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宿营。他的部下一瞬间就支起了吊床。也不管蚊虫的叮咬,酣然入梦,只有哨兵在警惕地巡逻。
万筋俱寂,他们如同猿猴一样熟悉丛林。与丛林融为一体。尽管过去王慧清听到过无数对丛林集团军突击营的非议:薪水高。打仗少。装备最好,供应允尽着他们,野外有补贴。敌后也有补贴(敌前反倒没有补贴),整天游手好闲,除了女人什么都不感兴趣等等。然而这半天的行军和宿营,使他真正了解了突击营。
“他们是好样儿的,该花的就让他们花去吧。”王慧清想。
安格接过王慧清递给他的一支烟,抽起来。他小声地说,“王慧清,我猜日本人准备撤退了。”
“什么?他们要撤退?他们不是嚷着要调兵遣将,收复机场吗?”
“是的,情报上是这么讲的,组建了第八方面军,还要再往瓜岛派两个师。”
“有什么撤退的迹象吗?”
安格兴趣十足,他选了距离合适的两棵树,一上一下地扎 好了两张吊床。他睡下面的,王慧清睡上面的。他抽光了烟,随随便便地捉着虱子,然后才告诉王慧清:
“开始,我也不信。我们从奥斯腾山西南的那个日本人叫‘歧阜’的据点出发,从南边绕道海马山和奔马山。这一带丛林中到处都有被击溃的日本散兵游勇。我们捕杀了一些,但没有恋战。这些无组织的日军无关大局。我们继续向西深入,企图袭击敌军的指挥机关。”
他用指甲把虱子挤得叭叭响,然后吃到嘴里去,并解释道:“从前,我曾听一个囚犯讲过,蟑螂是监狱里唯一的蛋白质源。一点儿也不假,虱子也是。我们什么都吃。吃蛇,吃蚂蚁,它又酸又麻。吃老鼠,卡纳尔的老鼠像是一种很大的睡鼠,连毛吃比剥皮吃还顶饿。
我们从上游渡过了波纳吉河,向北转。这里丛林渐稀,日军也越来越多了。他们忙忙碌碌,正在构筑阵地。我注意到有一部分日军年龄较大,装备较好。就在多玛布置了一次夜袭,捉到了一个日军。
奇迹出现了。通过我的日语军官怀特的审讯,终于弄清了日本人的谜底。被俘的日军二等兵叫桥本正介,属于第三十八师团的矢野大队。他供称:矢野桂二少佐率领着他们部队,六月七月领受命令,十日检查军装,十二日从拉包尔出发,由井本参谋担任联络,乘五艘驱逐舰于半夜到达肖特兰岛,十四日到达瓜达尔卡纳尔的埃斯帕恩斯海角。难怪我看着桥本军装整齐干净,气色好,胡于也剃得精光,同其他日本兵不一样呢。”
“你是说,桥本所属的矢野大队是援兵吗?”王慧清有些疑惑,问:“这同撤退有什么联系?”
“怪就怪在矢野大队身上。”安格说。“我反复盘问了桥本,除了矢野大队还有什么其他援兵。桥本说没有。我认为他说的是真话。”
“如果今村均想攻占卡纳尔岛,光凭矢野的七百五十名士兵只能是自杀;如果是换防,更毫无意义。我们在卡纳尔的陆地、天空和海洋上的力量与日俱增,换掉两个疲惫师,派两个精锐师来,花高昂的代价,结果不会两样,今村均这个老鬼子在美国英国都留过学,不是傻瓜。他懂得战争。”安格中校自信一笑,继续地说:“唯一的解释是:矢野的部队登陆以后担任掩护,让整个第十七军撤出瓜达尔卡纳尔岛。”
王慧清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他从高处的吊床上跳下来,扶住安格的吊床绳子:“可是我们的指挥部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师部还在仔细地准备攻克埃斯帕恩斯角,太平洋上的凡尔登。通过奥斯腾山的战斗表明:日本军队只要想打到底,仍然是一支可畏的力量。”
安格也跳下吊床,郑重地对王慧清说:“我放弃了杀死更多日本人的机会,勿勿赶回来,不是为了喝你的啤酒,也不是为了回去享受安宁的大后方。我的电台早就坏了,我要亲口告诉师长:千方百计阻止日本人的撤退,把他们全部消灭在卡纳尔。”
王慧清摇撼着安格的手,压抑不住地喊:“安格,你这个大傻瓜,你还在这里睡什么大觉!别耽误工夫了,咱们一起去告诉师长。快点儿!”
声音惊动的警卫,警卫连忙出声道:“出了什么事?别嚷嚷。”
在吊床上的其他突击营士兵像蚂磺一样纷纷从吊床上跳下来,机警地拿起武器,找棵树隐蔽起来,并且互相发问。
看着一脸急色的王慧清,安格无奈一笑,招呼了一遍他的部下,“下达命令:行军。目的地:卡纳尔机场。”
突击营消失在阴森闷热的雨林中。
阴曹地府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这里对双方来说,就是阴曹地府。
在其河中航行的卡隆(希腊神话里冥河的渡船夫)的船就要到达生的彼岸。越接近胜利,接近成功,接近光明,人们就起动摇,怀疑,自我否定,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