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爹道:“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九一道长摇头道:“世界上其实从来没有缘,只有分。有缘无分,其实就是无缘无分。”
两人相遇又相守,就是有缘有分;两人相遇不能相守,便是有缘无分;两人没有相遇,便是无缘,无缘相见自然谈不上相守,也谈不上有分无分了。这本是世人公认的“缘分”之说。可九一道长居然不承认世界上有“缘”,只承认世界上有“分”。这让姥爹觉得奇怪。
姥爹问道:“道长为什么这般认为呢?”
九一道长踱步至窗边,对着外面的星空说道:“人海茫茫如星空渺渺,有人说,世间如此多人,你偏偏与这人或者那人相识,便是缘。其实这是不对的。你既然来世上一遭,就必定认识一些人,这是无可避免的,你不认识这些人,就会认识那些人,总有一群人在你生命的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等着你去认识,等着你去结所谓的缘。人生在世与人相处,就如你一头扎进喧闹的人海集市,必定看到许多人,碰到一些人,有人跟你同行,有人跟你擦肩,无法避免。既然是无论如何都要遇见的事物,那就不叫缘,也没有缘。你遇到了心爱的人,你以为是缘,但如果那个心爱的人不出现,你仍然会遇到另一个心爱的人,或许与她相伴一生。以此推之,假如你遇到了心爱的人,以为是缘,或许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原本会更加心爱的那个人,却与没有这么相爱的人相守一生。因此,所谓的缘,是人们自己欺骗自己,又骗骗他人罢了。”
九一道长继续说道:“我故,才真正体会到了九一道长苍茫凄凉的心境。
那个佛教典故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多情书生,他与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可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
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里人怎么劝慰都没有作用。
眼看着这书生奄奄一息,不久将辞于人世。这时,有一个游方僧人路过这里。游方僧人听说了此事,便来到书生面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镶鱼骨镜子来,叫书生看。
书生在镶鱼骨镜子里看到茫茫大海,看到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
海滩边偶尔有人路过。第一个路过的人看了那女子的尸首一眼,摇摇头走了。
第二个路过的人看到了女子的尸首,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女尸的身上,然后走了。
不久第三个人路过这里,他走了过去,挖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掩埋了。
镶鱼骨镜子里的景象就此消失,书生看见了自己。
书生茫然不解,问游方僧人给他看这个干什么。
僧人收起镜子,解释道,这是能够看到前世的镜子,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遮掩的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个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书生顿悟,不久病就好了。
姥爹想,九一道长是非佛非道的修行人,既熟悉道教故之后决定不再追寻那个已经追寻了四十一世的女孩。
一个经历了四十一世大约四百年的人,寻缘而不得,自然不会再相信“缘”字。
“你不过是第一世而已。”九一道长以这句话结束了当晚的聊天。
那晚聊完之后,九一道长便在第二天清晨离开了画眉村。
姥爹送他送到了老河,他便不让再送。
九一道长辞别时对姥爹说道:“马秀才,明天一大早有故人来访,切记晚上不要关门。”
姥爹问道:“一大早来访,我早点起来就是了,为什么晚上还不能关门?”
九一道长说:“我在你家里留了东西,故人只能循着那个东西找到这里来。如果你关上门,故人就没法找到你。”
姥爹见他不说故人名字,知道问了也白问,便点头答应。
九一道长离去之后,姥爹回到家里,见罗步斋不再出门跟他说话,倍觉冷清凄切,忍不住长吁短叹。他记得九一道长说在家里留了什么东西,便到处寻找,最后在那个镶鱼骨镜子上看到一张黄纸朱砂符。
姥爹没多想,随手将镜子放回原地。
中午时分,一个附近村的人来找姥爹,说他家女儿常年身体不好,经常腹泻,一腹泻便瘦好几斤。他带着女儿看过不少医生,医生都说他女儿体质较弱,肠胃较差,是天生不足,除了平时多注意之外没有其他有效疗法。他平时便多给女儿熬汤喝粥,调养脾胃,可是仍然没有任何好转迹象。昨日他女儿又一次腹泻,几乎将整个人脱空,虚汗直冒,面色变黄,已经没了人样。
他怕女儿病死,便来找姥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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