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下午两点钟,闷罐车停了下来。大家下了车,过一个天桥,换乘客车。头上飞机不断地飞。阿惠心里想,这里可能离部队不远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大连周水子车站。过了天桥,见一列火车停在路上。人们都上去以后,火车开动了。坐上客车,和在闷罐里感觉大不一样。透过明亮的窗子,看到山看到海,很开心。特别是走了一会儿之后,车下面右方是一片大的海湾。南北两座山伸向海里,海面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海湾。远处大海茫茫,一望无际,海湾里湛蓝的海水,碧波荡漾,扬帆的小船儿,像蝴蝶飞翔。啊,多美呀!我们要去何方?一个小时以后,客车在旅顺西港停下来。旅顺在辽东半岛最尖端,车站便是铁路的终点。新兵们下车以后,车头开到一个圆盘上,转180度,反方向开去。这是铁路终点特有的景观。
李领兵招呼大家排队。然后跟着他向街里走去。拐了好几个弯儿,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反正有人领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当他们走上一条又高又直的马路的时候,看到了海。蓝蓝的海水,平静而深沉,好大一片。水中小船航行,水上白鸟飞翔鸣叫。远处一条条军舰靠在岸边,像整装待发。李领兵告诉说,这是旅顺东港,西面的是西港。来不及看这看那,跟着李领兵进了一个大门,很大的院子,很多的房子――海军旅顺基地训练团。这是一所训练水兵的学校。旅顺基地的水兵上舰以前,大都在这里训练一年。院内有大片营房。其主楼是一所很大的五层楼房。各地接来的新兵,都暂住在这座楼房里。阿惠他们住在大门左边一个很大的屋子里。一个月前,上届的老兵已经毕业走了,屋子空着。屋子又大又宽。中间十米的过道,东西两边是两层木板大通铺。一边住一个中队。新兵第一天进来,还没有编队,暂住于此。
唐山的新兵们住在西边。军港的第一个夜晚十分宁静
阿惠在上铺,睡得很香。第二天是星期日,没有什么事。除了吃饭下来,一天大部分时间,阿惠都在铺上靠着背包休息。闷罐车的颠簸和小窗口的兴奋,让阿惠感到有点疲惫。而且下火车以后,滦县一中同来的人,如王进善,孟繁荣都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室内铺上铺下都是陌生的面孔,说话的声音也是南腔北调。阿惠心中有一点孤独和寂.寞。于是他又想到了滦县一中,想到那些青春闪烁的同学,如周斌唐向荣龚耀勇张荣安陈维才等等,青春学子一个一个在他眼前闪过。那么亲切,那么令人怀想。苏轼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就这样和他们分别了吗!何时再相见呢?
阿惠眼前是他背扛来的那个白布包儿,包着书。那里面有滦县一中同学们的赠物赠言。都看过了,已经深深感动。但此时此刻,他又打开包儿,把赠物找出来,一本一本地翻看。像是刚刚得到的似的,看得那么认真,那么神情专注。
唐向荣在本上写道:“同学中,你是我的尊重。但是,朋友的分别,也让我沉重。你曾说,有机会我们一起学习音乐。我多想和你共同前进!愿你勇往直前,早传佳音”
董淑兰:一张三女下凡的画片。“赠为纪念。”
陆春芬:“什么都可以忘记,不能忘记爱情。”
阿惠翻弄着同学的赠物,读着这些充满JiQing的文字,心思便沉浸在日前同学共读的温暖欢快之中。他深深地怀念他们。唐向荣是班里较小的同学。小时候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五岁开始背诵《礼记》。他的国学水平,在班里已经超人出众。但在大跃进中,天天劳动,干重活,身体瘦弱的他,总是力不从心。有一天去山下挖土,他受命装筐,自以为得力,便埋头不顾一切地干起来。一会儿,突然山上的土塌下来,压在他身上。唐向荣不见了。女同学吓得连哭带叫,男同学忙着拿铁锹去挖。张文山大声说“别用铁锹!”他跑过去把一块大山土搬开,同学们会意,都用手抠。一会儿,在张文山手下,露出了唐向荣的脑袋。大家继续扒土。然后张文山抱住唐向荣,把他从土里拽出来。半天才缓过了气,太惊险了!
劳动委员高淑芹没有赠送什么东西。但她是阿惠特别难忘的人。有一天,阿惠感冒了,早晨不愿意起来。食堂里,早饭后高淑芹看到阿惠的饭碗还在桌子上,饭没有动。问是怎么回事,同学告诉说“阿惠病了,他说不吃了。”“不吃饭哪行?”她端起碗,从饭堂到宿舍走了一条街,拐好几个弯儿,那么远,又那么冷,一个女同学,端着一碗水多米少的稀粥……真让人感动!
她推门的时候,阿惠已经起来,闭着眼睛靠着被坐着。他知道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不想吃,上午又没有啥重要功课,不打算动了。门开了,睁眼一看高淑芹端饭碗进来。他心里一热,说“怎么你送来?我叫唐向荣带信儿,不吃了。”
“不吃哪行,人是铁饭是钢,吃了饭才有抵抗力,快吃吧,”她命令似地说。
阿惠还说什么,端碗吃起来。高淑芹看阿惠真地吃了。便说“你吃吧,说不上有啥活儿,我回去看看。”阿惠看着她的背影,轻快的脚步,两条短辮儿在她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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