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六年十一月二十一,庚戌。【西元1116年1月6日】
“帅不因怒兴兵?……朱兄弟真的这么说?”书房中,赵瑜皱眉问道。这句回话远出乎他的意料,若非年纪渐长,养气工夫渐深,怕是要叫起来了。
堂下的小校低头答道:“回大当家的话,大朱头领要小的传回的话,千真万确就是这句。”
赵瑜侧首与一旁的赵文对视了一眼。两人毫不意外的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与自己相同的惊异。赵瑜把小校挥退,面上浮现一丝笑意,笑容意味深长:“这朱聪,真是越来越会做人了!”
朱明死于交趾,与情与理,他的死讯都必须通知他的兄长朱聪。前些日,赵瑜回岛,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赵文便向琉球派出了报丧的快船。在赵瑜想来,朱聪应会以奔丧为借口,趁机赶回台湾,好参加对交趾的复仇之战。
如此一来,只要交趾之战能顺利达成目标,朱聪在东海军中的功绩地位将直追赵武、陈五,而他在东海治下的福建人中的号召力势必会再度扩大。这局面是以辅佐赵琦的名义,把朱聪踢到琉球的赵瑜所不想看到的。
现在的东海,就算不计入刚刚被收服的六千琼崖人户,浙人在总户口中所占的比例也不到两成,而出身于福建的却有三成多,接近四成。剩下的就是疍民、粤人和不到一千的江东、淮东移民。
不过在东海内部的势力版图上,占少数的浙人却分到了最大的一块,无论军政,绝大部分职位都是由原衢山军系统的老兄弟所把持,福佬人数虽多,却也只能拿到些残羹剩饭——至于来自于其他地域的户口,琼崖是新人,疍民由于文化原因,皆处在底层;而江东、淮东以及广南两路的移民,加起来比浙人还少,又多半务农,没有影响力,更没有话语权——这个现状,从功绩和资历来看,是理所当然,但这并不代表福建人愿意看到浙人在他们头上发号施令。这个时代不同地域之间的隔阂实在太深,纵然赵瑜在东海有绝对的威望,也无法化解他们之间的层出不穷的矛盾。
虽然在军中,严肃的军纪和官话的普及保证了队伍内部不至于产生裂痕——这其中,赵瑜强行推广的以汉语拼音为基础的识字教育起了很大作用,顺利的交流才是消除隔阂和偏见的关键所在——但在东海的商船船队里、工坊和种植园内,还有一些同时有浙人、福佬聚居的村寨,都时常能听到浙、福两方发生纠纷和冲突的新闻。
如果现在的东海上下有共同的目标和追求,这种内部的倾轧其实可以缓解,但赵瑜的野心在这个时候还无法对外公开,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把精力放到内部斗争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调解时的公平和公正,使两方的怨气不至于转移到他身上。只是由于浙人和福佬在东海内部职位的差距,福建人也免不了要吃些亏。在这种情况下,朱聪作为福建人在东海系统内的代表人物,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同乡们倚仗的对象。
赵瑜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底层的纷争已经够麻烦了,要是蔓延到高层中,引起了分裂,那他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对内进行清洗。但这样做,就会让其他人有兔死狐悲之感,损害他在东海内地威望,使得外部的人才不愿再投奔他的麾下。
所以朱聪不能动,千金市马骨的道理,赵瑜清楚的很。何况这朱聪不是马骨,而是货真价实的千里马。审视战局的眼光、把握机会的能力都是上上之选,而且他在湄屿辅佐赵武的两年里,军务和政事上都有不俗的表现。把这样的人才清理掉,赵瑜也舍不得。
因此赵瑜及时的在族群分裂明显化之前,把朱聪转调到琉球岛。按赵瑜的打算,除非琼、粤、江东、淮东的移民融入东海,浙人和福佬之间的矛盾被福佬和其他族群的矛盾取代,不然不会把他调回来。但这时候,朱明死了。虽然,被屠杀的商队终于使得东海内部的矛盾转移到外部,给赵瑜带来的喜悦甚至多于愤怒,但也就因此无法拒绝一个兄长为了给弟弟复仇而请调回台湾的正当要求。
赵瑜本来对此有点头痛,不过这次朱聪的知情识趣给他省了不少麻烦。“等这仗打完,就把他调回来罢,以他的能力,在参谋室搭个手应该不成问题。”他对赵文说道。
赵文点头,笑容微冷:“是啊,现在岛上的人心思都一致对外,再把这么聪明的人放在三郎身边实在有些危险,还是调回岛上看着好了。”
“不过朱兄弟公而忘私,这行为值得鼓励,在东海内要宣扬宣扬。文兄弟你等会儿再派人去琉球,再给他带些财帛之类的,不要吝啬,多送一点,也算作是安慰。”
“我知道了。”赵文点头记下。
“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放下了朱聪之事,赵瑜提起了更重要的话题。所有的战备工作,赵瑜都交予由赵文领导的参谋部负责,他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直到再过两天就要出兵,他才提及此事。
赵文翻开一本册子,低头答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所有战船都已到港,出战几个营头也都整装待发。岛上新的防务更戍表也已下发到留守各营,补上了出战营头的缺位。运送粮草、兵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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