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二月初八,甲辰。【西元116年月日】
天津城外。
自从辽亡金兴,旧时和平安宁了百年之久的燕山大地便成了人间地狱。数年来,大如宋、辽、金、东海,小如张觉、郭药师,各方势力如走马灯一般轮流登场。一时间兵灾连连,百姓流离失所。唯有黄河河口的天津,有东海强军坐镇,始终未遭兵火。北地百姓因而纷至沓来,天津城的兴盛一日胜过一日,城池一扩再扩,乡村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建起,比起刀兵不断的燕山诸州,直如一方世外桃源。
只可惜和平从不会永远持续,随着郭立领军北上,完颜挞懒趁隙偷袭。区区数日间,黄河河口处的这片难得的净土,已是满目疮痍。
火药在金国军中的运用,使得原本不擅长攻坚的女真人也有了破城的手段。太原和东京的悲剧,同样出现在天津城外。天津的村寨向以高墙深垒著称,但几十斤火药下去,再坚固的村寨大门也得支离破碎。在设计中,可以挡住一个千人猛安,以待城中援兵的防御体系,现在一个百人队就可以轻松攻下。
此时已是正午,但一层薄云让冬时本就不算炽烈的太阳,变得更加黯淡。在通往官道的一条窄路上,缓缓行驶着一长溜满载着粮秣草料的牛车、马车。一队三十来人的女真骑兵,正驱使着强绑来的近百名天津百姓充作车夫,向着连接平州和天津的官道上行去。从他们过来的方向,四五里之外的一处村寨上,还能看见几缕浓烟冉冉腾起,又渐渐飘散。
啪!啪!
完颜胡里改阴沉着脸,狠狠的挥着鞭子。鞭梢刷在民伕的背上,厚实的棉袍转眼便支离破碎,带起的棉絮如雪花般四散乱飞。正在奋力推着陷入雪坑的大车的民伕们甚至不敢喊痛,埋下头,藏起脸上的恨意,用更大的力气推着。
乡间的小路不比官道,因为女真入侵,地上的积雪也没有及时清理。满载的大车时不时的便会陷入厚厚的雪堆中,需要赶车的民伕下去将车子推出来。而小道路窄,一辆车子停下,后面的便都得等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如此难行,每走上百十步,总会有一两辆车子将路堵上。
半日下来,押队的女真人个个心浮气躁,一见车队停下,便登时挥起马鞭。这一次,是打头的一对父子赶的马车碾到了藏在雪里的一块石头,正在行驶中的大车本就超载严重,一下颠簸,顿时便侧翻了过去,捆扎在车斗中的粮草便撒了一地。大车横挡在道中,将小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后面的车辆不得不又吆喝着停了下来。
完颜胡里改怒火中烧,离官道还有七八里,照着速度,等天黑了也别想上得官道。粮草运送的大事耽搁了,他这个领队的回去后定然要挨鞭子。这两日战局僵持,上至挞懒都统,下到他所属的谋克,人人火气旺盛,军棍、皮鞭打得噼啪作响。吃了军法的倒运鬼不知有多少,胡里改可不想做下一个。
眼前的这两人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事了,分明就是故意拖延。完颜胡里改手一扬,鞭子嗖嗖作响,把父亲打得满地乱滚,不成想那个儿子冲了过来,一下楸住了马鞭,狠狠瞪着胡里改。
完颜胡里改恼羞成怒,想不到这两个汉狗竟然还敢反抗。他向身边的一名亲信努努嘴,那亲信会意点头,转过脸来,狞笑着举起狼牙棒便要来个杀鸡儆猴。但他的狼牙棒举了起来,却没能再挥下去。一支长箭不知从何处飞来,闪电般刺入肋下,深深的没了进去,只剩翎尾在外。
敌袭!
伏兵?!
这一箭如同捅了马蜂窝,也不再理会那对父子,胡里改提起长枪,车队旁的十几名骑兵也轰的一下四散了开去,拿出弓箭在手,搜寻附近可能潜藏敌人的隐蔽之地。
完颜胡里改向长箭飞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条岔路,通向半里多外的一座被毁掉村庄。几天来,这些外围的村庄在女真骑兵的疯狂攻击下,多半已经被攻破,粮草也被搜刮干净,胡里改他们这些打草谷的小队,也不得不深入天津境内,去找那些还没攻破的村寨。
而就在百步外路边的一个堆得如山高的秸秆堆旁,不知从何时起,站着个手持巨弓的高大汉子,一匹战马从秸秆堆后露出头来,偏着头望着这里。
只有一人?
胡里改手中长枪一指:“是谁!?”
“相州岳飞在此!”
一个说着女真话,一个说着汉语,语言不通,但内容却出奇的相合。岳飞自报家门,双手又扯开长弓。一支利箭离弦而出,直奔胡里改而去。
只看到一点寒星迅如闪电,完颜胡里改心中一凛,奋力舞起长枪,险险的将一下便飞到面门前的长箭拨开,手臂却被震得生疼。
惊出一身冷汗,胡里改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杀了他!”他大吼,仿佛要掩盖自己一瞬间的怯懦。听到命令,他这一队女真骑兵中当即奔出二十骑,气势汹汹的向岳飞杀来。
弓弦连声作响,如同一首琵琶急曲,奏出死亡的旋律。长箭落处,骏马嘶鸣着跳起,马背上的骑手接二连三的落马。岳飞的连珠四箭,不射人,专射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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