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元月廿六,壬辰。【西元116年月19日】
“直娘贼的,那东海王就是个活曹操,天生反骨。用兵挟持上皇不说,现在都到了京口了,却不来觐见上皇,还要执政你亲自去请。照俺说,还不如干脆再等几天,等两浙的勤王军都到了镇江,看那奸贼还敢不敢拿大。”
镇江城往京口镇的官道上,一辆带轿厢的轻便四轮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轿厢门旁的踏板上,一个仆役打扮的汉子操着一口浓重的蜀地方言正骂骂咧咧。他右手紧抓着安在门轴处的扶手,迎面而来的寒风直灌进他的衣襟之中,冻得他浑身发抖,吹得他脸皮发青。这汉子虽然是在骂着,但从他嘴里传出的声音压得低低,将将传进放下布帘的车窗中。
这种原产自东海的四轮马车,这些年来已经从台湾等东海属地渐渐向内陆流传开去。不过正宗东海造的旅行马车价格高昂,一辆往往千贯,几乎相当于一艘千料海船的售价,虽然江南富户颇有身家,但用得起的也是为数聊聊。所以在江南仿制品大行其道,减震装置被省去,车轴由锻钢改为木制,车身用木由上等的桧木改成松木,车窗上的玻璃也换成了布帘,这样一来价格骤降为两三百贯,寻常富户也买得起。
因此近两年,寻常的江南城镇的街巷中,往往都能见到四轮马车疾驰而过。车夫在前喝道,仆役在门边护卫,气派不比州县里的官人出巡稍差,煞是威风。不过坐在马车里的主人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但车厢外的车夫、仆役就辛苦了,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数九寒冬,在外面待上半刻,几乎就能把小命冻掉。就像这辆马车门外的仆役,浑身上下就如同浸在冰窟中一样,满腔的怨气不敢向主人发泄,也就只能拿害他不得不在这种天气里出来的罪魁祸首撒气。
“闭嘴!”轿厢中传出的呵斥声同样压得很低,也是一腔的蜀地口音,饱含着怒气。大宋尚书右丞宇文粹中拉开了半拉车帘,露出了一张充满怒气的方脸。他这亲随伴当的声音虽是不大,又是用家乡土话,大宋千里之外便如同异国他乡,老家的方言也不虞被听见,但万事也得小心为是。赶着马车的车夫不知根底——多半是东海兵扮的——而马车前后十几步外,又是东海军派出来的护卫骑兵。若是其中有一两人能听懂蜀音,让他这伴当说的这些话传出去,传到那奸贼的耳朵里,那可是万事皆休了。
“是……”伴当缩了缩脖子,低声应着。肚子里却不免腹诽:‘执政忒胆小了点。赵瑜那奸贼再蛮横,现在两浙各州赶来的勤王军听说足有十万多,近的已经抵达丹阳,远的也到了湖州。十倍数目的大军已离城不远,给赵瑜十个胆子现在也不敢再放肆。上皇刚被掳来的几天里,东海人把行宫围得水泄不通,出入不得,但这两天,东海人的守备突然松懈了下来,除了上皇一家以及几个相公外,其余南下官员都能在镇江城里自由行动,四下一打听,原来是勤王的军队要到了。东海人的胆子也不过如此,现在赵瑜不过是拿乔,等到自家执政带来的谕旨给了他台阶下,到时还不要老老实实的跪在上皇面前。’
隔着车窗,宇文粹中看着车前车后的东海护卫,据称他们都是东海近卫营骑兵指挥的成员。一色的精壮汉子,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纵使寒风割面也毫不动摇,只有头盔上的半尺红缨在随风轻舞。他们身上的铁甲式样很怪,并非,只有两块打磨得锃亮如银镜的甲板护住了胸腹和后背。小臂有钢制护腕,脚上的高筒皮靴一直拉到绑着甲板的膝盖下,而上臂和大腿都没有装备甲具,仅仅靠衬在里面的棉袍来防护。
他们随身装备的武器也很少,就是一把马刀,不过挂在鞍桥下皮套中两支形如曲尺的手铳,宇文粹中在镇江城中的东海军官身上也看见过。被佩挂在腰间的皮带上,只有身上戴着日、月、星的将校才有,而下面的士兵都是长达五尺的火枪。对于手铳和火枪,宇文粹中也暗自打听过,据说那是东海独门的秘器,就如大宋的神臂弓、床子弩那般。
虽然不知手铳威力如何,但单看这些东海骑兵都没有配备弓弩,想来应该不会比骑兵所用的角弓手弩差到哪里去。车前五人,车后五人,就这区区十名骑手将马车牢牢护住,但却有种三军辟易的威势,看着他们昂首挺胸的雄姿,宇文粹中甚至有种就算前方有千军万马也能被护得安全的错觉。
‘不愧是精锐之师啊!’宇文粹中暗叹着,抬手拉上了车帘。东海人给他派出来的护卫论气势已不在宿卫宫室皇家的班直之下,论战力,听说他们都是在战场上立过大功后才被调入近卫营,而并非上皇身边那等一辈子没上过战场的班直可比【注1】。宿卫班直,除了很少一部分是从禁军中精挑细选,大半都是几代人父子相继,许多都是从太祖、太宗时便开始侍奉皇家,这些侍卫代代迎娶高大健壮的女子为妻,几代下来,人人身高六尺有余,仪表堂堂,也就这样的亲卫才配得上皇家的体面。但真要打起来,也许还不如眼前的这几个高矮不一的东海兵。
前两年曾听人说天津的八个东海巡卒就击败金虏的一支百人队,还夺了大旗,并砍下了领队谋克的首级。若是此事属实,其中虽必有侥幸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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