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用,不是强征的罢?”蔡攸也有点自知之明,很清楚天下间民怨沸腾的原因。如今逃难江南,败坏名声的举动能免则免。
“那哪成?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日后除了渡船,也没人敢来瓜州渡歇脚了。是港内的一家船行,听说上皇将至,便主动献上了一艘两千料的大船。这船常年走得通州【南通】到洪州【南昌】一线,是专门的客舟,最是清洁干净,钱少点都坐不上。也是上皇洪福齐天,昨日刚巧到得港内。”
“不是渡船?”
“禀相公,入冬后江上风浪大,渡船舟小底浅易倾覆,若是让上皇惊到,下官就是死一百遍也不够赎罪的。这两千料的客舟是货真价实的东海造,就算撞上礁石,破了几个口子都不会有事。”
蔡攸很满意瓜洲监镇的回答,东海造的船只就像蜀地的织锦、官窑的瓷器一样,如今都是天下间最顶尖的货色。但凡船只,能打上东海造这个戳子,必然是最好的无疑。
不过既然是走的通州、洪州一线,这瓜洲这是半路上的歇脚点,船上必然还会有客人,蔡攸便又问道:“船上的闲杂人等可曾清除?”
“回相公的话,冬时江上雾气浓重,又兼水枯,不用熟手定会误入沙洲。所以船上原来的水手船工下官已经都事先驱走,换得都是熟悉水道的老渡头,各个身家清白。”
浮德生答非所问,但能把船工和水手都清走,想必船客也不会留在船上。蔡攸更加觉得这个胖子虽是有些好表功,但办事确是妥当。
“做得很好。”蔡攸赞道。
得大宋的宰相一赞,浮德生看起来骨头都轻了几分,连声道:“多谢相公夸赞,多谢相公夸赞。”
蔡攸被浮德生领着,前往渡口检查船只。而这时童贯也从后面跟了上来,三人一齐上了为赵佶准备好的客舟。
船上的水手在甲板上排着队恭迎。童、蔡的眼睛从这些水手的身上一一掠过,各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确是老跑船的架势。只是排在最后面的两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一个干瘦如猴,相貌也如猢狲一般,另一个则俊秀得多,但穿着打扮也不像水手的样子。
童贯、蔡攸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浮德生会意,连忙上前解释。先指着长得像猴子的年轻人道:“这是我瓜州渡最好的渡头,自幼在江里打滚,姓黄,人称水猴儿。”
“水猴儿?”蔡攸上下打量了水猴儿几眼,笑道:“倒真是人如其名。”
水猴儿低头哈腰:“禀相公,猴儿是诨号,草民大名叫黄洋。”
“像猴不像‘羊’,还是叫猴儿好。”蔡攸谑笑了一句。
浮德生再一指一旁的俊秀后生:“而这位便是顺通船行在瓜洲镇的掌柜丁家小哥,就是他主动将船献出来的。”
年轻后生躬身行礼:“草民丁涛,见过童大王、蔡相公。”
……………………
十艘渡船打头,另十艘渡船断后,赵佶的座船依然被满载着胜捷军的船只前呼后拥着向对岸驶去。
西北风劲吹,鼓足了帆的船队渐近江心。赵佶身披厚重的黄绫斗篷,在童贯、蔡攸的服侍下站在船头。脚下江水滔滔,不论向上向下,两处皆不见首尾,只见一条白练蜿蜒曲折流入天地之间,直没云海。
赵佶久居大内,出东京城的机会都少,更别提南下江南。有隋炀在前,就算是他这样的昏君,对江南也只能在梦中倾慕。兴花石纲,举造作局,都是为了在东京营造一处堪比江南的胜景。如今眼见长江就在面前,他不禁忘却了北方的金人正在国都肆虐,心中平添几多感慨。
顾视左右,赵佶叹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当年读老杜的这一首,并不觉得如何佳妙。但如今一见长江,其余不论,单是这一句就足以流传千古。”
蔡攸也附和道:“一句将晚秋、长江说尽,非老杜无此诗才。只恨此时是冬天,看不见无边落叶入江的胜景。”
“是吗?”一个声音从后传来,“草民倒觉得还是舒王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这一句更应景一些。”
被打断了说话,赵佶君臣三人皱眉回头。却见一直在船尾,与水手们在一起的丁小掌柜,这时不知怎么走到了船中主桅下,隔着一众班直护卫,对着船头大声道,“不知上皇今次南下,可曾体会舒王当年的心情?半月后春暖花开,上皇是否会回京与金人作战?”
赵佶脸色大变。蔡攸高声斥骂:“狂徒!”
两名班直护卫随即抢前几步,抓住丁涛双臂,将其一把架了起来。
丁涛被两人夹持着,嘴中却不见停:“金虏南下,陛下弃宗庙而逃。陛下做得,天下人还说不得吗?”
看着丁涛气定神闲的样子,童贯、蔡攸心中大叫不妙。两人皆是人精,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镇定,若不是不知死活的蠢汉,就必是胸有成竹,心有所持。童贯踏前一步,将赵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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