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祭酒、教授们见情况不妙,连忙疏散太学生,附近五岳观、延真观、葆真宫一下被塞进了上千名太学生。而赵琦也开放府邸,接收了几十个相熟的太学生来暂住。
于路走来,一间间的房屋都探视过,借住他府中的太学生都已安顿了下来。赵琦为他们准备得十分周全,换洗衣物、洗漱用具、文房四宝都一应俱全,服侍的仆人也都恭谨。赵琦也便收到一路谢声。
赵琦暗自欣喜。平常时,除了一些受了他资助的贫寒士子,其他人都对他少有恭敬。他是质子,是东海臣服于大宋的象征,就算有个轻车都尉的勋官,也换不来大宋未来栋梁们的诚心一礼。
赵琦不喜欢国子监里的那些鼻孔朝天的家伙,他也不喜欢这座城市。他喜欢大海,喜欢那一望无际的感觉,喜欢微咸的海风,喜欢海船上那股子杉木和桐油的味道。
只是他知道,他现在是回不去的。虽然好面子的道君皇帝不会真的把他当人质拘在京中,但只要他的侄儿还没有被正式册封做东海国世子,赵文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回去,陈正汇也不会让他回去,而他的王兄也一样不愿在基隆看到他的身影。王家无私情,大宋太子与郓王为那张位子闹得水火不容,他的王兄把他当贼防着也没什么好奇怪。
想到这里,他意兴阑珊,方才因太学生们的道谢而带来的欣喜,已是无影无踪。转回身,也懒得再继续探视,直接向他居住的主院走去。
“三郎!”府中一个都管,急匆匆地冒雨过来。
“什么事?”赵琦问道。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好虚荣的小孩子,虽然他是东海国的瀛洲侯,大宋的轻车都尉,但他还是让身边的人唤他三郎。用钱收买不到的人心,只要表示着亲近,却很容易拉拢过来。
“高掌柜来了!”
快步走进后院中厅,三人正站在厅中等候。赵琦认识其中领头的——高明光,本是与童贯联络的密使,而后又被调回参谋部,但一年前又被派回东京来,打着着陈家商号东京分号大掌柜的名义,实际上是东海派驻在开封的职方司头子。两月前,他回基隆述职,算算时间,也该这个时候回来。
“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进的城?”略叙寒温,赵琦问道。现在开封府城门四闭,禁止出入,他很好奇三人是用什么办法混进城来。
“从东水关进来的。”高明光说着,丝毫不露口风。
“东水关?!”赵琦惊问道,“今天东水关上,那个通真达灵的林道士正奉了圣旨,上城厌胜施法止雨啊?多少人看着,怎么可能混得进来?!”
高明光的两个随从大笑起来,一人笑道:“这多亏了高家哥哥,略施小计,就让一群役夫拿了棒子把他追出了三条街却。我们轻而易举就进来了。”
另一人边笑边喘:“聪明神仙【注3】这次丢了大脸。甜水巷的姐儿们都出来了,拿着脂粉盒子把他砸进了太庙。守太庙的张十五可真是得意了,平日里不是王公贵戚、不砸个几千几万贯,谁能一下见到那么多行首粉头?”
“哦?”赵琦望向高明光:“高兄弟竟然有如此手段!”
高明光神色淡然,轻描淡写道:“只是说了几句话,传了点流言罢了!”
“原来如此!”赵琦点头。没在追问,也没必要再追问。他很清楚这高明光散布流言的水平有多厉害。
去岁宫中大火,烧毁殿宇五千余间,后苑广圣宫和宫女们居住的地方被烧成了白地,死伤无数。东京城中,很快便有传言说是道君皇帝想再修新殿,嫌拆了麻烦,直接就点火烧了。
当大火起时,道君皇帝和王黼、李邦彦、梁师成等人就在宫城中观赏火景。如此无稽之谈,却有不少人信——有延福宫在前,艮岳在后,京中百姓都道这事道君皇帝做得出来——一时议论纷纷,甚至连言官们都信了,上书诤谏的一个接着一个,惹得道君皇帝大发雷霆,接连贬黜了七八台谏官。又让皇城司大捕四方,才好不容易把这风波压下去。但道君皇帝的名声却也越发得臭了。
而这一切,便都是他眼前这位一脸从容恬淡的青年一手所为。其人心计手段皆是上上,他王兄也是因此把他放在京畿房主事这个职方司最重要的位置上。
见高明光不想谈论闲事,赵琦便换过话题,便问正事道:“高兄弟此次回台湾,觐见了王兄没有?可有什么话要传给我?”
“下官没有遇到大王。”高明光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函,递给赵琦:“王后和娘娘却托下官给君侯带了些礼物。不过什物太多,又碰到今天这种情况,没法儿带不进城,便都留在城外的庄院中,等水退后,再送过来。”
赵琦接过信,没有拆看,却问道:“外臣回国,王兄次次都要接见,怎么会不见高兄弟你?”
高明光道:“大王领兵出征去了!”
“去哪里?!”赵琦惊问,现在还有哪个地方需要赵瑜亲自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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