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两个贴身长随,与李秘一道,步行来到了袁家门前。
袁可立是因为冤案牵连才遭罢免,官员对此也是敬而远之,但民间文人以及缙绅百姓等等,出于敬意,时常过来拜访,不过袁可立闭门谢客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也少有人过来吃闭门羹了。
此时袁宅门前也是冷清,老门子在门房里纳凉,躺在竹椅上,一面用竹壳扇着风,一面含糊哼着什么小曲,显得很是悠闲。
这宅院有些老旧,前面稀疏种着几棵合欢树,后头却是一片青翠的修竹,倒也雅致。
李秘不由想起牙行那帮孩子来,他第一次去牙行贫民窟之时,正遇上孩子们都散出去觅食了,棚户区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一名瞎眼老妪也不知在熬煮甚么东西,旁边一只拖着断腿的脏兮兮老鼠,正虎视眈眈。
李秘还在想念青雀儿和九桶之时,宋知微已经来到了门房前,也不说话,身边的长随上前去与老门房沟通。
人都说上行下效,袁可立是个正直的人,门房自然也不会狗眼看人低,也不会嫌贫爱富,见到贵人就点头哈腰,见到下人就鼻孔朝天。
虽然只是个门子,但这老儿也是不卑不亢,带着亲切的笑容,这种家风也实在是难得,李秘早有领教,宋知微却由衷佩服。
门子将宋知微和李秘放了进来,便有个管院过来,将二人带到了茶厅,让丫鬟奉上香茗点心,才去通禀袁可立。
袁可立虽然寓居在次,但也并非无所事事,他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习性,即便无事可做,也不会似那些浪荡寓公一般,穿着随性,慵懒散漫。
他一身精干的窄口轻袍,袖口上还沾有新鲜墨迹,想来适才正在书写。
宋知微赶忙站起来,主动行礼,与袁可立寒暄不断,袁可立见得李秘故意站在后头,便知道不好在人前泄露他与李秘的关系,便也就只是朝李秘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诚如先前所言,袁可立的贤名,便是在苏州府担任推官之时,一点点积累下来的,袁可立公正严明,惠及百姓,人人称颂,宋知微也将之当成楷模,此时自是客气尊敬。
眼看着小丫环又换上了一轮新茶,宋知微也就不再扭捏,将来意都说道清楚,并指着李秘道。
“袁大人,这位便是吴县捕快李秘,据说与袁大人查案子查到一处去了,不知袁大人可还认得他?”
李秘故作忐忑地上前来,却是暗中使了个眼色,袁可立也觉得好笑。
他是个正直不阿之人,素来不会弄虚作假那一套,眼下让他突破自我,陪李秘逢场作戏,或许也是他人生之中的新鲜事,自己也觉着好笑。
“那日也是缘分,只是光顾着案子,也没来得及问你尊姓大名,原来小朋友你叫李秘啊。”
“是,袁大人,小人是叫李秘...还望大人多多指教...”
袁可立朝李秘点了点头,宋知微便将缘由说起,而后请袁可立提供李秘所说的证据。
袁可立听到此处,也不由埋怨地瞪了李秘一眼,他已经被削职为民,再插手司法,那是非常不妥的,所以他即便到吴县的刑房去调查卷宗,也只是与吴庸走了个方便,不好让简定雍知晓。
如今李秘却将宋知微给领进门来,这不是给他找麻烦么!
虽然他确实如李秘所想,并未能够放下这个案子,想要弄到证据,证明那十几桩凶案的死者,都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的倭寇细作,但终究是有些不合理法的。
宋知微已经是官场老人了,见得袁可立迟疑,也体会其中苦衷,便朝袁可立道。
“袁大人忧虑地方安稳,此乃苏州府之福,宋某是末学后进,大人乃是四府前辈,晚辈迷惑,求教前辈,这是天经地义之事,还望大人不要有甚么顾虑,提点晚辈一二,晚辈自不敢忘了提携之谊...”
宋知微如此一说,便是自己邀请袁可立协助,在名义上也就不同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李秘之所以想要个公差的身份,可不就是为了能够正儿八经查案么。
如今有了宋知微这句话,袁可立也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调查这个案子了。
“袁某也是能力有限,不过毕竟在苏州为官多年,实不相瞒,心里头这份念想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割舍,承蒙宋大人看得起,袁某也就厚着脸皮卖一卖丑了...”
袁可立如此一说,便是答应了下来,宋知微顿时心头大喜,心说破案有望了,仿佛偌大功劳就要掉到自己头上了一般!
这可是苏州神探袁可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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