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待人的气度,感染力极强。他背着手,魁梧的身体在座位前走动,皱着浓眉大眼,似乎在考虑着还能给予朱高煦什么东西。
加上又是亲生父亲,如此待一个人,谁能不心甘情愿、提着脑袋为他卖命?也难怪历史上的高阳王拼命效力,对自己是继承人的身份深信不疑了……其实燕王一直待高阳王不算太薄,毕竟是亲儿子,只是没有高阳王期待中那么好而已。
就在这时,燕王转过身来:“上回你为部将请功,俺便依了你,升王斌、韦达二人为千户,跟你到永平卫去召集人马。”
朱高煦充分明白一个道理:父王愿意给他东西、真的给,他可以接着;不愿意给,则不能去要,更不能作势去抢。
他想着王斌拿命来替自己挡枪,把王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下也不推辞,便拜道:“将士随儿臣浴血奋战,提着脑袋卖命,儿臣不敢亏待,儿臣替他们拜谢父王提拔!”
燕王点头道:“你们都在为俺拼杀,俺是知道的。左护卫马队中的千户张武、陈刚,俺有别的安排。左护卫马军剩下一千余骑也调给你去永平卫,将领人选你酌情任用。”
朱高煦抱拳道:“儿臣领命。不过……既然王斌韦达等提拔了,永平卫原来的千户等将怎办?”
燕王瞪眼道:“哪还有甚么指挥使千户,精兵强将早就到俺们大军中来了。”
朱高煦:“……”
好像是这样的,燕王已经动员了北平周围的所有兵员……那永平卫还剩下甚么?
燕王挥了挥手:“去罢。”
朱高煦只得告退:“儿臣这便去内殿问母妃安好。”
他退出大殿,在外面找了个宦官,便叫宦官跟着去王府北面。朱高煦进了另一座门楼,又走到上回的月洞门外,叫住一个丫鬟问母妃何在。丫鬟说在后园里,朱高煦便离开此地,到后面的园子里找徐王妃。
朱高煦今天没有穿团龙服,虽然穿着昨日那件褐色团领,不过本来这件袍服就不脏,绸缎料子的也很有质感。颜色低调,正合他的口味,加上今早新换的白绸里衬,想来这样过去还算得体了。
假山旁的池塘边,徐王妃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她正在拿吃食喂鱼,这时转过头来,看到了朱高煦。
他上前抱拳见礼,问母妃身体尚好?
徐王妃道:“上次你的小姨娘为我调养后,身体好多了。”
朱高煦又向旁边的徐妙锦拜道:“见过小姨娘。”
那年轻的徐妙锦先是愣了愣,便又点头道:“高阳王在真定阵斩官军主帅长兴侯,早已传遍王府内外。高阳王真是英雄了得。”
朱高煦笑道:“能得小姨娘夸奖,实在难得。”
“呵……”
朱高煦不敢盯着女人看,在这个时代盯着女的看,十分不礼貌的。他便时不时不经意地瞧一眼,徐妙锦今日没有戴帷帽,穿得也很普通,马上就完全不像个道士了。
她那双眼角上翘的杏眼、当真美妙,光是眼睛也比百花中任何一朵还漂亮,朱高煦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只消被看一眼,无论是赞赏还是嗔怪,心里都能像旁边的湖面一样、会荡起一阵不同的涟漪。
这时王妃道:“你父王昨日一回来,就对你赞不绝口,还说你是福将。我便说,高煦先是你儿子,才是部将,以后像真定前锋那种危险的差事,别总让自己儿子上!”
朱高煦道:“儿臣能帮上父王,也是为咱们全家使力。不过……还是母妃更疼爱儿子。”
王妃顿时露出慈爱的笑容,毕竟是她生的,总是要心软一些。
朱高煦不愿在母妃面前多提公事,便岔开话题道:“儿臣过来,是不是把母妃的鱼儿惊跑了?”
王妃道:“那鱼儿只要有吃食,还会过来。”
朱高煦便把上身一转,要旁边的人给鱼食。徐妙锦正要递上去,朱高煦便伸手道,“我来。”徐妙锦只得把鱼食递过来,他接陶瓷盅的时候,一根手指不慎捏在了徐妙锦的手背上。
她的手当真很滑,朱高煦像捏到了绸缎,又像捏住了温玉。她的脸色马上变了,手便径直一松!幸好朱高煦眼快手急,马上稳稳地捏住了瓷盅。
徐妙锦狠狠地瞪了过来,那杏眼中明亮的光就好像有刺一样,朱高煦一瞬间真切地感受到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朱高煦不禁心道:很多鲜花都有刺。只是这姨娘的刺太多,太冷了。
“当心点!别摔了。”徐妙锦马上提醒道。于是她的眼神,在别人看来就如责怪朱高煦拿得不稳一样,不露痕迹就拂平了尴尬。
可是,她瞪来的眼神,究竟是怪朱高煦没拿稳瓷盅,还是怪他捏她的手背?
“小姨娘比我娘还凶。”朱高煦一边嘀咕一声,一边把瓷盅捧给王妃。
徐妙锦的声音道:“我哪敢?高阳王多厉害,多威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燕王手下立功最大的人,我敢凶你?”
“嘿嘿。”朱高煦笑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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