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中陶城,六月,热浪滚滚酷暑难耐,寂静的午后人迹,城内百姓在各自房墙东侧墙角阴凉处找条草席铺地小憩。直到傍晚热力稍退,方才走出家门。
年轻的女人们留在家中生火做饭,而那些年长些的女人们,有些生火,有些出门交头接耳的。她们谈论的都是方兴正艾如火如荼的西北战事。
六月二十六日,与这个月其他时间似乎并无不同。
“杨家婶子,你知道么,征北将军(何曾)下令让附近几个郡都要出兵,听说陇西郡要出一万人呢。”
这是老题,中陶城里也有百十名壮丁被胁迫着加入征讨大军,那些壮丁的亲属们泪眼汪汪将这些男子送走,整个城内一片凄惶。
这个被其他女人唤作杨家婶子的年近五十岁干瘦憔悴老妇,她的次子也被魏国的卒伍长们牵走了,就像牵着一头牲口。
“呜呜,”老女人痛哭失声,“打仗,又要打仗,我怎么这么命苦……”
她的长子在几年前陇西战场战死,现在轮到次子。
一旁的几个女人连忙安抚这位不过三十多岁便守寡之后一直带着几个孩子孤零零熬到现在的可怜女人。只是安慰到后来,这些女人也跟着哭了。
谁家没有经历过战事,不是丈夫就是儿子、女婿,要么是父亲哥哥、爷爷,曾爷爷。
一旁静静听着的薛翠香也是黯然神伤。
她是孤儿,被前任丈夫的哥哥捡来地。不知道自己的爷爷父亲是谁,她不关心。只是她的前任丈夫和他哥哥也都是在陇西战场战死的,算是微微有所触动。
那个死在战场上的男人大她十岁,谈不上什么感情也没有孩子。
后来她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一个带着些牛羊贩卖路经中陶漂亮俊俏满脸邪气地男子。谁知道那男人俊俏容貌下竟是一颗恶毒残忍的心,专门做着杀人劫掠的买卖。她也只好认命了。
也正如她之前所料到的,她并非那个男人唯一的女人。
可她连名分都没有,而且那个男人做的是杀头的买卖。
谁知道哪天帝国就会带兵将那个男人统辖地山寨平灭,将那颗俊俏漂亮的脑袋砍下来吊在城门口示众。
她真的希望那个男人哪怕做个小小佐史而她只想做个妾室也比到如今担惊受怕强。
可是,那个男人地野心又哪里是一个小小月俸几斛米的小吏能满足的?
女人叹息着缓缓转身走回家门生火做饭去了。
女人正拿着吹桶吹燃草料,正这时,门首一个低沉男声响起:“嫂子在家么?”
女人微微迟疑。连忙起身,身后,站着一个麻脸男子。女人注意到这男子左手位置空荡荡的。袖子慢慢摆动。
麻脸汉子不悦,女人地目光让他想起那个不愉快的日子。
想杀人,只可惜这个女人是老大地婆娘……
“嘿嘿,”麻脸男子裂开嘴。笑嘻嘻道:“嫂子,我是受老大所托。来看望嫂子您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裹,只是一只手难以打开包裹。男子只好将东西放到炕上。腾出手来慢慢解开。
金灿灿黄闪闪地,那是一只瘦小美丽地金簪。女人看直了眼,虽然知道这肯定是赃物。
“麻子,这些时日你们怎么老不来中陶?”女人问道。
“嘿嘿,嫂子,老大这些日子忙,他没空,对了嫂子,我想向您打听些事儿……”
……
酷热难耐,这是中陶城外变成涓涓细流的渭水河畔。陇山以西罕有大片树林存在,中陶也不例外。
但几百棵树地小树林总是有的,此刻,就在渭水河畔一大片各色杂木小树林内。
啃着已经变味干巴巴的牛肉干,黑厮皱着张黑脸嘟囓着:“彬哥,你干嘛不让弟兄们进城啊?真是的,天天睡在荒郊野地里没劲死了。”
“你给老子闭嘴!”葛彬喝斥道,“老子也是为弟兄们好。”
“彬哥,你真为弟兄们好那给弟兄们搞点酒和新鲜的肉来,天天吃这东西太折磨弟兄们了。”黑厮愤愤道。
“混帐!你当老子不愿意跟弟兄吃好的喝好的吗?你这只会杀人不动脑子的白痴,西边打成那德行,魏国人到处在抓壮丁,那些没家没室的都逃到荒郊野地躲起来了,你倒想自己送上门让人逮。你想被抓去上战场送死吗?”
“我……”黑厮语塞,嗫嚅道,“我只是想吃点新鲜的东西,哪怕酸饭饼子汤也好啊?”
没办法,牛肉干算是很好的干粮,比炊饼强多了。可是这该死酷热的天气,将几天前打到的一头肥牛制成的牛肉干再度变成一坨散发着微微腐臭气息让人厌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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