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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到了时辰,该过来通报官电报局消息地戈什哈统带都在官厅门口探头探脑,不敢上来。丰升阿打完下人,焦躁地又转了两圈,才瞧见他的戈什哈统带,丰升阿一跺脚:“还不滚进来!有什么好消息没有?”
那统带是丰升阿郭博勒家地亲侄儿,最是得到丰升阿宠信。田庄台一战护送丰升阿逃下来也卖力得很——要知道当初一声撤退的令下,盛字练军嗡的一声就垮了,逃跑的道路挤得满满儿地,多亏这亲侄儿统带大呼酣战。指挥着戈什哈们的洋枪佩刀朝着那些挡路的逃兵招呼,硬架着丰大人一路逃到了锦州!
丰大人一声令下,统带顿时滚了进来。打千之后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丰升阿脸色铁青,摸着自己光溜溜的额头:“还没消息?北京城怎么了?老佛爷那儿怎么了?”
下面的话丰升阿却说不出口,只是在心里乱转。五十四岁了才巴结到镶白旗的副都统,离旗人宦途的顶峰远着呢。他心思又热切,这次辽南一战。老佛爷地诱饵一伸出来,他忙不迭的就咬钩了!
田庄台那里,因为他的作为给打了一个尸山血海,要说不做噩梦,那是假的。可是事到如此,只有强撑。宋庆他们问罪。他扯出了老佛爷的虎皮挡驾,宋庆和依克唐阿都知道京城水深,竟然就不敢计较了。但是京城里现在到底什么样,谁也说不清!万一……万一皇上那儿站稳脚跟了呢?万一老佛爷只能荣养了呢?不说别的,单单是宋庆和依克唐阿,就能把他咬死!
时间过得越久,他心思就越凉。可是官电报局那台单边机,这几天那些白色地长码子纸。竟然是一动不动!
丰升阿的亲侄儿也多少知道一点内情,他可是丰升阿最贴身的人,又是亲戚,这个时候见丰升阿烦躁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样子,硬着头皮解劝:“大人,就算北京城一时不来电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宋庆和依克唐阿,还能把大人怎么样?咱们慢慢等就是了……”
“糊涂混蛋!我怕什么宋老头子和依克唐阿?”丰升阿失态的大喝一声。他白净的面皮突然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想作又不知道冲哪里作,转了几个圈,颓然地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深深的抱住脑袋。
“…………田庄台那里。死人死得惨啊…………尸山血海……这是债,冤孽债……别的没什么。辽阳那里,可还有一个活二百五!那是砍了叶志和卫汝贵脑袋的人哇……朝廷一天不解了他钦差大臣的衔头,一天不给我撑腰,我眼睛一闭,就想到田庄台……大清朝两百多年,怎么降下这么一个玩意儿?偏偏还没人奈何得了他!”
那统带也给丰升阿说得脊梁骨寒,不过他多少有点光棍气慨,猛的一挺腰把子:“大人,那徐一凡敢来锦州,属下就替大人黑了他!漏底五子快的洋药丸,打在他脑袋上也是一个大洞!”
饶是烦闷万端,丰升阿还是嗤地一声儿冷笑,斜眼看了过去:“就凭咱们?七万人打不赢两万鬼子,那徐一凡一万兵就灭了两万鬼子!那是天杀星下凡!咱们只有抱着朝廷的腰把子,我瞧着,徐一凡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对朝廷怎么样!皇天保佑,朝廷的电谕快点儿来……我也不想钦差大臣的威风了,平安过这一关,比什么都强!”
几句话说得丰升阿自己眼泪都要下来,忙不迭的定定神,维持住一点威严气度,接着下定决心猛一跺脚:“卷铺盖!我到电报房睡着,坐等北京那边儿的消息!再调人,快马去京城,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带足银子,赔本儿也要找门路问问怎么回事儿,两路齐下,过了这关,我回家抱孩子!”
话音一落,那统带就喳喳连声地退下去调人,丰升阿也喊来了管家收拾东西,准备将电报局改行辕了。他也不休息,就站在那儿盯着下人收拾东西。
军门行辕正忙乱成一团地时候儿,突然从东北面方向传来呐喊呼啸的声音,先是很轻,接着就慢慢变大,被风一阵阵地卷过来。撞在充作行辕的广济寺内那座古塔上面,激得塔角惊雀铃一阵阵清脆的轻响。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东北面望去,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呼啸的声音稍稍一寂,接着又响起,由隐约的沉闷转为渐渐的高亢,似乎有无数人浪,正在卷向锦州,似乎就是田庄台那场恶战当中,苦战殉国的各军将士。在最后关头山呼海啸一般不甘心的呼声!
丰升阿脸色苍白,呆呆地站在庭院的阶下,那些正在收拾东西的下人。也全部都僵在那里。
锦州城内也响起了声音,杂沓纷乱地脚步声,哭喊声,呼叫声在城里各处响起。跟没头苍蝇也似的到处乱撞。而军门行辕内,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脚步声响动,那戈什哈统带带着十几名手下满头大汗的撞进来,一眼就看见丰升阿呆在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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