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方式变了’,检点大元与残宋大都督府近七年的竞逐,忽必烈猛然得出了这个结论。几乎是从文天祥刚一崛起,大元就派出了优势的兵马和比其杰出得多的将领去扑灭他。但是,大元每次只能在战役之初占据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优势兵力,杰出的武将,带回的却是无一例外的败绩。
页特密实如此,索都如此,张弘范、达春亦如此,甚至连自己这个天可汗,都要在一个山贼手下吃憋。唯一保持了不胜不败之局的是丞相伯颜,但他是大元最优秀的将领,领着整个元帝国的精锐。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几千前还被李恒打得溃不成军的雏儿。才几年,曾经横扫西域,席卷江南的蒙古武士就在不知不觉间衰弱了下来,衰弱到以优势兵力还要大败而回的地步。
“难道是朕真的已经老了,还是长生天不再眷顾朕!”忽必烈用手捂着胸口自问。心脏处沉重的感觉让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长生天可能真睡着了吧,一个声音告诉他。海都反叛,乃颜叛乱,这些同族兄弟总是在灭宋的关键时刻让他集中不起全力。这一回,他好不容易把全部力量集结起来,西边又陆续传来党项人图谋复国的消息。而在河东、河西,那些结寨自守的豪强们又蠢蠢而动。四下里打家劫舍的流贼,也偷来了胆子打起了大元军粮的主意。
“这不可能!”忽必烈摇摇头,低声道。
“这不可能!”他用力地喊出声音。他是长生天下的万王之王,高山大河的主宰,所有人的主人。没有人能阻挡他一统天下的脚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世界的变化。
“末将无能,累陛下受辱,请陛下责罚!”跪在地上的月赤彻儿被忽必烈脸上的神色吓得魂飞魄散。在忽必烈身边当怯薛这么多年,平生第一次,他看见对方脸上出现如此绝望的神态。
那是一个暮年老者对生活和整个世界的绝望,扫荡辽东时,月赤彻儿曾在被大军抢光牛羊,掠走帐篷的老牧奴脸上不止一次看见这种神色。而现在,随军的罪囚和民壮里,还有上万名被大军从辽东俘虏来的乃颜乱党,脸上带着同样的绝望之色。
“你,何罪之有?”忽必烈的心思瞬间被月赤彻儿拉回到现实中。看看跪倒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心腹,他疲倦地笑了笑,安慰道:“起来吧,昨日之战你处理得很好。即便朕在你这个年龄时,也做不到虽败不乱。回去命人把麾下兵马撤到胶县来,咱们先按兵不动!”
“是,末将谢大汗!”月赤彻儿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道。
“你也起来,阵亡的兵马,朕准许你们抽调民壮里补足!”忽必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汉将李封,命令的语气居然是前所未有的缓和。
“末将,末将谢大汗洪恩!”李封流着汗顿首。打了败仗却没受到责罚,甚至连一句训斥也没有,这种情况在忽必烈麾下可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你们都是朕的臂膀!”忽必烈笑了笑,对着帐下愕然的群臣说道。“无论是什么民族,哪个部落,朕都视你们为兄弟子侄!只要有你们在,无论谁造反,无论反贼多强,朕都不在乎!”
“大汗不对劲儿!”回归武将队列的月赤彻尔惊诧地想。
“大汗就是大汗,无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感到沮丧!”负责大军粮草和全国财税的桑哥脸上写满佩服之色。昨天晚上他刚刚接到汇报,几路军粮同时被劫,本月能按期抵达的粮食只有预计中的一半。在攻击受阻,粮草不济的情况下,还有心思与将士们话家常,这份定力,除了忽必烈大汗之外任何人都不会有。
“今日起,停战五天,把三路大军集结在一处。五天后,朕亲自率领你们攻击观涛堡。陈贼吊眼想把朕拖在此,朕就让他看看朕的刀锋!”忽必烈拍案而起,大声道。
“陛下!”诸将大吃一惊。听忽必烈刚才的话,大伙以为他会下令放弃胶州湾,转头南下。谁料到战斗的艰难,反而激发了大汗的争强好胜之心。
“孤意已决,此令,决不更改!”忽必烈挺起矮壮的身躯,大声道。 此刻,他深深体味了“孤家”这个词的妙处,蒙古人造反、汉人造反、党项人造反。除了几十万大军外,自己的确是个孤家寡人。
此刻最佳选择也许是撤军,可一撤之后,也许再无扫荡江南之机。忽必烈笑着,脸色越来越苍凉。
目光扫视众将,他厉声命令:“明日起,给民壮和罪囚下发刀剑。强攻陈贼时,让他们充当前锋。蒙古军随其后,朕在蒙古军后,汉军之前。有后退者,杀无赦!”
“是!”众将轰然以应。军中乏粮,养不起民壮和罪囚,不如把他们先消耗掉。陈贼若向民壮开炮,则会背上千秋骂名。陈贼一旦手软,清理干净了路上的铁丝网和壕沟,将士们就可以直接把云梯搭在城墙上。
“他们可都是陛下的子民!”黎贵达听见自己的心在呐喊。忽必烈雄才大略,任人唯贤。忽必烈英明神武,坚毅果决。在他见过的帝王和权臣中,没有一个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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