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台大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没钱。我听人说,朝廷今年又停了百官俸禄,卢世荣大人说要发行新钞,把天下所有交钞全部作废了!眼下天怒人怨,就差有人点把火了!”老三刘文魁从袖子里掏出把折扇,刷地打开,边摇边叹。
“还不是南方那伙乱匪闹的。当初陈吊眼一过境,多少豪门大户家破人亡。如果被我遇上,打马上前……”老二刘文义伸手比画着,仿佛自己成了当年的楚霸王项羽,万马军中无人能敌。
刘文忠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二弟的吹嘘。自己和老三说什么,敢情老二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为了让这呆子开开壳,他决定换一种浅显易懂的方式。
“宋帝无道,可文天祥却不肯黄袍加身,你们说怪不怪?”
“这文贼手下文有曾寰、刘子俊,武有陈吊眼、邹凤叔,偏偏不肯当皇上。我听人说他会看气,知道自己没当皇上的命。破虏军口口声声说要恢复汉家江山,恐怕这新君名姓里,少不得一个汉字!”老三刘文魁知道大哥想什么,把话越挑越明。
“大哥,老三,你们说文贼不当皇上,是因为大元气数尽了?”老二刘文义满脸迷茫。大元气数尽了,那肯定要有新的帝王现世,而大丈夫学好文武艺,就应该卖给帝王家。
“大元将灭,大汉将兴。想我刘家先辈当年斩白蛇,揭王党…..”刘文忠眼睛里冒出一串火花,追忆着千余年前自己的同姓如何辉煌。
老二刘文义终于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一张脸吓得比窗外的雪花还白。大哥志向远,手段狠,他从小就知道。但万万没想到哥哥的志向远到如此地步。想当皇上,就凭刘家三兄弟和家中五、六十个家丁……?府台大人伸出个手指头,就能让刘家灭族。
“人都说大元气数尽了,今后天下必然是汉人的天下。太行山张氏兄弟不过是群草寇,如今也能攻城略地。文贼当年被打得只身而逃,转眼就拥有了半个江南!大元朝已经成了空架子,一推就倒!”刘文忠用眼前实例给两个弟弟鼓劲。
“可咱徐州这四战之地,府台大人又素得人望……”刘文义结结巴巴地说道。兄弟三人中他武艺最好,同时胆子最小的也非他莫属。
“如果府台大人被红袄军刺杀了呢?”刘文忠冷笑着问。
“府台大人不出城,红袄军进,进…..”刘文义想说红袄军没有进攻徐州的实力,却从哥哥的凌厉眼神中,看到了其真实意图。城中弓马手在自己手里,如果趁人不备杀入衙门……?他知道自己能做到,额头上,冷汗如泉水般滚滚而下。
“二哥,你别担心。”老三刘文魁拍拍刘文义的肩膀,小声分析道:“南边的鞑子都忙着防破虏军过江。北边的鞑子要想南下,首先得对付陈吊眼。咱们兄弟有的是时间把绺子做大。只要咱们实力大了,将来即便受朝廷招安,也能混个世侯做做!眼下正值乱世,咱们兄弟能不能出头,在此一举!”
“老二,乱世出英雄。当年汉高祖也不过是个亭长。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刘文忠喋喋不休地劝。外面的狂风夹着飞雪,把他的话掩盖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
“天变了!”徐州总管王庭玉恹恹地关好了窗户。今冬的天气很古怪,终日风雪交加不见太阳。害得他这个秋天刚补了缺的新任总管每天脚不沾地,不是忙着安置流民就是忙着增派人手提防红袄军作乱。早知道大元的官这么难当,他才不会费劲补这个总管的缺。
想起头上这顶官帽,王庭玉心情就愈发郁闷。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本以为当了父母官后能一展平生之志,却没料到官场里边行的和书本里边说的根本是两回事。圣贤书教导你勤政爱民,实际上你勤不勤政、爱不爱民没关系,能把顶头上司打点好了,就是抢男霸女,逼良为娼,也照样步步高升。
被师门举荐为官后,辗转做了十多年七品小吏,王庭玉才领悟了做官的真谛。好不容易凑了两千多个银元,从中书省买来一个总管的实缺,本想痛痛快快做一回贪官,不成想乱世突然来临,徐州这鬼地方四下都是盗匪,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一旦安抚不住民心,恐怕没等收回买官的本钱,总管大人的命就得葬送进去。
这大元的官还有当下去的意义么?连百官俸禄都发不起的朝廷还能支持多久?王庭玉望着跳动的烛光,呆呆地想。他家道殷实,即便不当官也能活下去。只是一肚子入世之学太浪费,圣人教诲人要“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此才不枉读了那么多书。大元朝虽然风雨飘摇,毕竟是天下正朔…..
黑漆漆的窗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声。附近的豪门中有狗狂吠了一阵,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北风的呼啸把一切淹没在黑暗里,冻死人的天,谁知道外边又发生了什么热闹。徐州城的夜晚向来如此,陈吊眼北上时把临近的县城砸了个稀巴烂,蒙古军又尾随着破虏军抢了一遭,然后是蚂蚁般的红袄军。三路大军过境,再富饶的地方也会变成荒原,如今城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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