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 (十)
正如杜规等人所担心的,伯颜永远不会是一个坐等战机的将领,在鄂州修整半个月后,他突然发力,带领大军沿江而下,由磁湖、大冶直扑永兴。守卫在永兴的民军将领郑一恒抵挡不住,在邹洬的命令下,逐次放弃白雉山、回山、银山等尚为完善的防线,退过富水。
伯颜得了永兴,随即大举南下,各路民军、破虏军山地旅逐次抵抗后,因为众寡过于悬殊的原因,不得不放弃武宁、分宁、建昌三座刚刚夺回没几天的城市,撤向筠州。
摸清敌军动向后的邹洬立刻率大军前迎,把中军帐直接扎到了飞霞山上。敌我双方在奉新、靖安之间稍事接触后,蒙古军无法突破破虏军的战车火炮防线,后退十里。江南西路的正面战线遂在靖安小城附近再次稳定下来。
靖安小城方圆不足十里,但此城东接堰原山、潦溪,西接华林山、飞霞山,利用周围华林、飞霞、黄蘖、八叠、堰原等五座大山形成的封闭地势,如同一个大门般,牢牢扼住了元军由此南下的路线。
破虏军对火炮、战车等重型装备依赖性大,不擅长野外遭遇战。蒙古军皆为骑兵,转移速度快,但缺乏攻坚设备,不擅长攻城拔寨。双方各有短长,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伯颜对此早有准备,一边将重兵驻扎在靖安城内吸引邹洬注意力。暗中却派了得力属下杰格勒、噢合勒、把图答拉、格日乐土、哈拔拉等人自鄂州进兵,绕路而行,从荆湖南路的醴陵杀入江西。诸各领五千兵马,分头去骚扰破虏军的大后方。
杰格勒等五员悍将看准机会,由醴陵直扑萍乡。本打算杀邹洬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料到迎头碰上了林琦这个杀星。
林琦在袁、吉二州与元军周旋多年,对每一座山、每一条道路都熟悉异常。见元军到来,从容布置,利用罗霄山脉错综复杂的地形给元军布下了无数道陷阱。两万多蒙古骑兵自从进了袁州地界就没得到安稳,不是突然间遭到了一顿炮弹和手雷的轰击,就是不小心走入了地雷阵,被炸了个人仰马翻。本计划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破虏军侧后,给江南西路各地造成不可承受的破坏,结果顺着山路挨了十几天痛打,连袁州城的影子还没看见。
杰格勒等人知道偷袭作战失败,不敢再按原计划分兵劫掠。把兵马撤离到罗霄山、萍乡一线,试图北上谢山,从侧翼呼应伯颜主力。待大军集结完毕,疲惫不堪地杀到谢山附近,却发现本来算不上险要的谢山、万载等地,凭空出现了无数座圆形的石堡。一座座石堡遥相呼应,刚好卡死了蒙古军的迂回路线。
那些石堡显然是匆匆搭建的,石块的棱角都没磨平,彼此之间的缝隙中,泥浆下流的痕迹清晰宛然。但这种临时打造的石头堡垒却极其结实,以蒙古军简陋的攻城器械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捣毁。更让杰格勒等人头疼的是,守卫石堡群的民军毫无武者之风,任凭蒙古人怎么叫骂,都躲在堡群和围墙后不肯出来野战。蒙古军耗费千余兵力攻破了最外围两座石堡,向北一看,同一个方向上居然还有几十座石堡拦在前面。更远处,成千上万的流民们喊着号子,用一系列古怪的工具还在不断地垒着新的石头墙。
伯颜苦候奇兵战绩无果,不得已,分出一支兵***去收复失地。这路兵马总算战绩巨大,从德安、瑞昌、德化、到南康,数座大城不战而下,附近甭说破虏军,连用来砍头冒功的百姓都没抓到几个。领军的蒙古万户其木格贪图战功,不肯告诉伯颜附近百姓已经逃散一空的事实,把兵马驻扎在南康城内,制造木筏,准备寻机过湖扩大战果。木材砍了一大堆,正打算依次过湖,谁料某夜突然失了一场大火,几百个扎好的木筏尽被烧去不算,城中的士兵也被烧死了一千有余。
伯颜闻讯,知道其木格这个草包上了破虏军悍将苗春的当。赶紧下令,严禁各路兵马再做过湖准备,大军一边扫荡乡间余匪,一边整饬沿江渡口,以便把淮南西路的大批新附军调过来助战。
战事不顺,又找不到百姓供自己抢掠屠戮的蒙古武士们郁闷异常。偏偏此刻天公亦不作美,终日阴沉着个脸,熏风吹得人的汗都出不出来,皮甲全部都粘到了身上,臭味大到能熏死苍蝇。
靖安城,蒙古人的中军。
伯颜的心腹爱将格根光着膀子,在地图旁晃来晃去。绞尽脑汁试图寻找一个可能的突破点出来,双脚把地板踩出汗来了,仍然一无所获。
“薛良格部的小子,别找了。邹洬打了这么多年仗了,即使他是个笨蛋,也会长出点见识来,岂能轻而易举地让你找到破绽?况且他麾下的将领大多是本地人,不用地图,也知道该把防御重点放在哪?”伯颜倒是看得开,半躺在太师椅上,由荆湖豪门刚刚献来的两个美妾给打着扇子,乐滋滋地享福。
“末将,末将只是,只是不甘…….”已经升为了上万户,格根依然对伯颜非常尊敬,对方戏称自己为小子也不懊恼,喃喃了几句,提高声音说道:“末将只是不甘心,破虏军兵力不到咱十分之一,那些民军刚刚放下锄头,连握刀的位置都弄不对,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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