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 (二)
感到郁闷的不仅仅是赵孟頫一个人,丞相呼图特穆尔对忽必烈在叶李挑动下仓猝做出的杀戮决定也很不满意,从战场上追劝到河边,又从河边追着忽必烈的马头劝到了中军帐,直到把忽必烈劝得烦不胜烦,吩咐侍卫将他架了出去,呼图特穆尔依然不甘心,直挺挺地站在忽必烈的金帐外,死活不肯离开。
滴水成冰的天气,纵使军中武将在雪地里站上半个时辰,也会冷得直打哆嗦。出乎所有人预料,一向性子柔和的呼图特穆尔犯了倔脾气,在忽必烈帐外站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眉毛胡子上都结满了霜,依然坚持不走。
“丞相,您回去歇歇吧。大汗正在火头上,等大汗气消了,就没事了!”忽必烈的侍卫长格日乐图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呼图特穆尔身边低声劝道,顺手,将一个狐狸皮手筒塞到了呼图特穆尔怀里。
“谢谢,谢,嗯,格日乐图兄弟!”呼图特穆尔一边吸着冻出来的鼻涕,一边将僵硬了的手指伸进了皮手筒里。“烦劳,嗯,格日乐图兄弟再进去通报大汗一声,就说左相呼图特穆尔求见!”
“左相,您,您这不是难为我么?”格日乐图为难抓了抓自己的颈甲,手指在钢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您不是不知道,大汗发怒时……”
“格日乐图,你记得怯薛之责么?”呼图特穆尔正色问道。
“当然,誓死保护大汗!”格日乐图挺直了胸脯,自豪地回答。
“若大汗被奸人迷惑呢?.”
“若大汗被奸人迷惑,有一旁,一旁…….”格日乐图说不下去了。怯薛作为大汗的亲信,有提醒大汗明辨是非之责,这是成吉思汗时代留下来的传统。但现在当政的是忽必烈,他不仅仅是蒙古人的大汗,而且是天下人的皇帝。若是二十年前,任你如何直言敢谏,忽必烈大汗都不会生气。但最近几年随着年龄增大,皇帝陛下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在他生气的时候去招惹是非,下场不死也得脱层皮。
“左相,不是我们兄弟胆子小,当年咱们蒙古东征西讨时,谁手上没沾过血。左相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惹大汗不痛快!”与格日乐图同时当班的侍卫恩和见上司受窘,过来帮腔道。
呼图特穆尔一听此言,怒火立刻冲破了顶门,劈手抓住恩和的绊甲,怒喝道:“咱蒙古人杀人屠城以立威,历代大汗都做过。但咱蒙古人杀过蒙古人么?”
“没,没有。大人你别发火啊,咱们兄弟不是位置低,见识短么?” 恩和在呼图特穆尔的逼视下自觉气短,低声解释道。但呼图特穆尔这句质问,恩和却认为其纯粹属于强辞夺理。蒙古族起源于室韦的一个分支,是由草原上各部落强力整合而成的松散部落联盟,当年成吉思汗为了将各部蒙古人凝聚在一起,没少将不肯屈服的部落铲成白地。相比于成吉思汗的杀人手段,忽必烈陛下差得太远了。
格日乐图见自己好心惹上了大麻烦,心中暗自后悔不该发什么慈悲,给呼图特穆尔送什么手筒。正想着用什么言辞才能把眼前难关蒙混过去的当口,猛然听到金帐内有人厉声喝道:“谁在外边喧哗!”
“是,是,丞相!”几个侍卫隔着帐帘小声汇报。
“哈哈,那个糊涂家伙,他还没冻死么?”忽必烈的声音透过金帐传出来,分不清是笑还是在发怒。
侍卫们不敢答话了,这个问题超越了他们能回答的范畴。帐篷里边是大元皇帝,帐篷外边这个是大元左相,哪个大伙也得罪不起。
呼图特穆尔闻听忽必烈的侮辱之言,怒气反消,昂首挺胸回答道:“大元左丞相,身负辅佐忽必烈陛下北征之责的呼图特穆尔尚未冻死,在帐外等候陛下召见!”
“没死啊,那就给朕滚进来吧。来人,煮几碗羊肉汤来给糊涂虫暖身子!”忽必烈在大帐里笑着吩咐。
几个侍卫暗暗擦了一把冷汗。从笑声中,他们判断出忽必烈已经消了气。有人赶紧跑去安排御厨做汤。有人快步上前,讨好地替呼图特穆尔掀开帐帘。
金帐内点着高价从福建走私来的火炉。上好的白炭在精工细做的镀铜火炉内泛着蓝光,将整个帐篷烤得温暖如春。呼图特穆尔身上铁甲太冷,进得帐来,立刻挂上了一层霜。衬着他白色的霜眉,白色的冰胡子,活脱脱一个雪人形象。
看到呼图特穆尔被冻得如此狼狈,忽必烈亦有些心软。吩咐人赶紧取来一套火貂皮大衣来,换去呼图特穆尔身上的铠甲。待一切忙碌完了,让人给呼图特穆尔在火炉旁搬了个包了羊皮的软凳,笑着说道:“坐下吧,左相大人。没想到呼图特穆尔如此有种,冰天雪地非要逼着朕服软!”
“微臣不敢!”呼图特穆尔赶紧从软凳上跳起来,躬身说道。他的身材比忽必烈略高,内侍们拿来的火貂大衣有些小,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拘束。
“去,给丞相拿一套合适的皮衣来!”忽必烈扭头向内侍吩咐,然后走到呼图特穆尔面前,拉起他冻得已经发紫的双手,说道:“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但你知道,朕今天为什么动了杀机么?”
呼图特穆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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