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动(二)
鞑子反扑了!正如福建大都督府参谋们所预测的一样,北元不动则已,一动即势若雷霆。当大都督府接到江南西路战况情报时,林琦的人马已经退到了茶陵、涞水一带。让开了蒙古军南下的所有通道。虽然在撤离的途中,林琦利用骑兵偷袭的战术,在永新和宁冈取得了几次小胜,但从全局上看,江西独立标这次吃了大亏,已经再无力威胁到北元大军的辎重线。
与达春不约而同,自出征以来一直慢吞吞在路上磨蹭的张弘范大军骤然加速,以每天百里的速度行军急行十余日,眼下前锋已至信丰,随时可以选择南下进攻广南东路,或者东进威逼福建。
山雨欲来风满楼。
福州城,大都督府,参谋们的面孔上一夜之间平添几分凝重。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连连绵不断敲打在窗棱上的阴雨声,都透着低沉的韵味。
综合各方情报分析,文天祥不得不承认,忽必烈这一手玩得很漂亮。仿佛看透了大宋得弱点,毫不客气地提几十万大军以巨石压卵之势扑过来。誓将刚刚喘息过一口气来的大宋扼杀在赢弱状态。
无论从兵力和政力上对比,此刻,占据了汉家江山十分之九的北元,壮得都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而大宋,恰恰就像一个生了场大病,刚刚从床榻上爬起来的垂垂老者。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很多地方还没恢复生机。有效的官府机构没有建立,朝廷派出的地方官,连衙门的椅子都还没坐热乎。
以传统的治政方式,地方上的政务理不顺,官员们就收不上钱粮来。官员们收不上钱粮给朝廷,军队的补给就不能有效保证。缺粮、断饷、装备皆困乏的情况下,光凭士兵热情和主将的号召力,根本打不赢这场提前到来的决战。
福建形势稍好于广南,在文天祥的个人威望号召,和陈龙复、刘子俊等人强力推动下,几乎是一边收复着失地,一边推行着新政。新政的推广步伐和破虏军的脚步同时前进,这种不以单纯农业为基础,官吏数目降低到最小的治政方式,不受庄稼成熟季节的影响,一年四季都有收益。
但是,此刻文天祥手中最缺的不是银两。邵武的新奇器具,玻璃器皿,莆田的海盐和泉州的海关,所带来的收益远远高于原来人丁税和田赋。并且有大元伪钞这个财源支撑,即便跟北元对耗上三年两载,也不会再发生没钱给士卒发饷的情况
他手中也不缺兵。破虏军在战场上接连获胜,极大地鼓舞了民间的抗元热情。加上守土证和抚恤金的保障,闽南各地,愿意加入破虏军,为国效力者比比皆是。父子兄弟同时参加破虏军的情况并不罕见。在陈吊眼主动将他的复兴军合并入破虏军后,文天祥手中可调动的人马已经接近十万,虽然新编各标各团,低级军官素质和士兵战斗力与老破虏军相比相差很多,但已经不是原来那种用起兵来捉襟见肘的情况。
本来大宋官兵最缺乏的合格器械,也不再是困扰着破虏军的问题。精过一年多的试验、摸索、反复调整,邵武的军械生产能力也有了长足进步。眼下虽然不能给所有士兵每个都配上锁子甲,但低级军官和负责攻坚的勇士的需要,已经能够满足。试行流线型生产、组装方式后,破虏弓(钢弩)和手雷的产量,也基本能满足一线部队的要求。
文天祥手中现在最缺的是将,能统筹全局的大将。凭心而论,文天祥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将领。特别是在百丈岭上醒来,得到了文忠的记忆后。另一个世界中,大宋当年的各个战役结局后让他痛彻骨髓,他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这个时代所有将领指挥能力的不足。
虽然大伙在去年能杀页特密实,斩索都,取得一系列完胜。但那一方面是由于北元将领轻敌,另一方面,文天祥知道自己占一点点好运气。
毕竟老天平白塞给我那么多记忆,不是让我来看着大宋灭亡的。画满标满北元兵马的地图,文天祥如是想。
但文天祥没有把握,自己的好运气能维持多久。事后分析,无论邵武保卫战,还是泉州诱敌战,做得都是一锅夹生饭。如果不是关键时刻,有意想不到得外力介入,单凭破虏军制订的作战计划,随时都有被敌人翻盘的可能。
经过战争磨炼,破虏军底层军官素质在提高,参谋们策划战役的水平在提高,领兵将领的综合能力在提高,但是,还没有人提高到可以与张弘范、李恒、达春等绝代名将争雄的高度。破虏军中,张唐、邹洬不行,文天祥自己也不行。行朝那边,张世杰更不是张弘范的对手,非但张世杰,南北各地,所有跟张弘范交过手的武将,都没在他手下讨得过便宜。
而眼下,这个有百胜将军之威名的张弘范,横扫江南无敌手的吕师夔全来了,他们的战旗就竖在广东南路和福建路交界处。随时都有可能向其中一个方向发动出人意料的一击。
文天祥皱着眉头,反复在铺着大幅布地图的桌案前踱步。说实话,他心里有一点点儿虚,但又不能表现在脸上。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决断。如果他稍微表现出那么一点点软弱,大伙的信心都会受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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