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何兄忒地罗嗦!”林琦笑着推了何时一把,把心头的迷茫暂时搁置于脑后,“倒是何兄要小心,来来往往一个人,也忒托大!”
“我安全得很,小毛贼不是本道爷的对手。大贼头和各地官员,不给我面子,也得给龙虎山和海沙帮张老大面子!”何时笑了笑,得意地指指自己身上的道袍,又向腰间摸了摸,掏出块印着阴文的铜牌炫耀。
“海沙帮,什么时候你又和这些私盐贩子勾结起来了!”林琦接过铜牌看了看,惊诧地问。
龙虎山为忽必烈大军南渡立下了汗马功劳,天下道士都跟着享了福。念在从龙之功和先人与全真教的交情分上,忽必烈当了皇帝后,就免除了所有道观的田赋,并且命令各地官府,不得为难云游的道士。所以,很多破虏军斥候,都打着道士的招牌。
但海沙帮,却是与官府水火不能相容的亡命徒,在大宋未偏安海上时,这些私盐贩子就结伙走私,挑战国家法度。作为江西地方官,何时没少打击这些私盐贩子们。很多私盐贩子都恨其入骨。如今,他们居然抛弃前嫌,走到了一起,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你想想,咱文大人,第一个任命的太守是谁,任命到哪里?”何时收起海沙帮的腰牌,挤挤眼睛,故弄虚玄。
“陈老夫子,泉州啊。你不是说过么,泉州富甲天下,陈老夫和杜规一去,重整海运。半年来泉州赚回的税银,就有上百万两!”林琦瞪大了眼睛答到,对于财政、经济,他实在懂得不多。
“泉州旁边是哪里啊,许夫人老家?”何时笑着提醒,话语里,充满了作为破虏军,作为丞相府一员的得意。
“兴化,莆田!”林琦拍拍头盔,恍然大悟。
兴化军以弹丸之地闻名朝野,并不是因为它形势险要。而是因为它在大宋税收上的作用。蒙古人未大举南下时,全国六分之一盐税来自于兴化莆田。普通陈家独创利用涨潮落潮截流盐水的滩晒法,是莆田产盐的关键。其中分纳潮、蓄潮、制卤、澄卤、结块、收盐、堆坨、出场八步,每一步包含若干变化。外人看听起来容易,照做起来,没有陈家嫡系子孙指导,轻易难以成功。(莆田海盐与陈家晒盐技术为史实,非杜撰)
杀人王索都屠了兴化,尽诸陈、许两姓。也断送了北元的这一财路。文天祥的部将阵斩索都,丞相府又对许夫人的人马多次照顾。知恩图报,流落在各地的陈家后人,自然会将晒盐关键办法倾囊托出。
北元实行盐铁专卖,为了赚钱,阿合马麾下的官吏非但将盐价肆意加高,一斤官盐中往往搀上四到六两(当时一斤为十六两)沙土,各地百姓苦不堪言。这种情况下,私盐贸易,一下子得到蓬勃发展。
丞相府在福建得了盐,自然要向北元卖。海沙帮这些亡命徒为了赚钱,自然会想尽方法与陈龙复等人联络。双方利益一致,破虏军的细作们自然能凭借海沙帮的庇护,随着食盐的流通,水一样渗入江南各地。
“老弟,不是当哥哥的罗嗦。你想想,文大人自从在百丈岭上醒来后,下邵武、克福州、取泉州、杀索都。哪一步,不是有若神助的妙手。眼看着他恢复海运,巧设盐场,福建各地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样,蒸蒸日上地发展了起来。华夏复兴的希望,也眼看着越来越大。就凭这点,就值得我们追随他!”
“可,唉,何兄说得不无道理,但我毕竟是大宋的臣民……”
“贤弟谬矣!如果丞相不是对陛下怀着忠心,何必受朝廷那帮外戚的鸟气。即使现在兴兵反了,天下英雄,有几人能说丞相错了。邹将军心怀朝廷么,当日差点跟丞相大人分道扬镳。可听说文浦山一事后,再不言朝廷半字。可丞相偏偏不肯反,忍辱负重,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心中未泯忠义之心。还不是为了这片土地,这个国家!”
何时指点着苍茫大地,大声说道,那一刻,仿佛对着的是天下英雄。
起风了,山风呼啸卷过竹林,如歌,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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