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听得清清楚楚。他笑着说,“可汗,你想一战就攻陷铜羊关,这恐怕不太可能。只怕这仗咱们还得打上一段时间,铜羊关里的粮仓极大,所余存粮怎么说也够关里的将士们吃上十年。不如咱们就在这儿打上十年如何?”
可汗身边的一个从中州掠来的奴隶小心地将司马昂的话翻译成了草原上的语言,可汗想到他那些被司马昂焚烧掉地军粮,气得手在刀柄上打颤。
司马昂想是忽然想起什么了似地,“我刚想起来,若说打上十年,那恐怕也是不成的。因为可汗的军队里早就没了军粮,你的士兵饿着肚子连活十天都费劲,
要说打仗了。我想你们明天大约就要杀军马了吧?马虽然多,却也经不起这么多人吃,等吃完了军马,可汗又该如何?莫非是要吃人么?那下边的伤兵们,你们可要小心了。保不齐你们的可汗就要从作战最勇敢地伤兵身上吃起。”
铜羊关上的中州士兵都笑了起来,可汗愤怒地拔出马刀,当他的马刀挥下,他的士兵们就要进行冲锋了。
司马昂叫住了他,“可汗,您请再等等,容我说一句话。”司马昂说完话,见草原可汗确实停住了,在等待他往下说,他笑了笑,吩咐身后地人,“把那条鱼抛下去。”
月奴不知道司马昂在干什么,只见到一个有些分量的东西被城关上地士兵抛落下来。几个部落里的勇士上前去把那东西捡回来,月奴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条半人高的大鱼,草原人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鱼,并且草原人有冬季不能捕鱼的禁忌,在草原人的说法中,他们信奉地月亮西沉时便是被大鱼托着游向东边的大海,所以特别大地鱼都是要礼敬的,现在这么大地鱼被司马昂在冬季打捞上来,又抛落城墙,那简直是禁忌中的禁忌,渎神得很。
司马昂在城头笑着大声说道,“可汗,我知道你地胸口被射了一箭,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不过就是在这儿勉力支持罢了。可我看你是个英雄,受了重伤却要饿着肚子死去,实在让人于心不忍,所以特奉上大鱼一条,给大汗补补身子。大汗不必跟我客气,这种大鱼铜羊关里有的是,每天将士们都要吃上个百八十条的,现在就算送您一条也是有限。”
可汗的愤怒终于达到了顶点,他的怒火无处可泄,他抽出腰间的马刀,狠狠朝那个为他做翻译的中州奴隶劈了过去。那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劈成了两半。可是这一刀也几乎要了老可汗的命,他的伤口被这个挥刀的动作和力道扯开,他再也骑不上马了,他栽落马下,就像一片树叶飘落到了树下。
他抽刀的时候,司马昂就捂住了子攸的眼睛,他在铜羊关上几个月了,知道蛮族人杀人的时候都特别的凶残血腥。
“我不能看么?”子攸问司马昂。
“别看了。”司马昂轻轻叹了口气,“他是个英雄,可惜不是个好君主。作为君主的话,他很无能,他只知道攻伐却不知道治国;可作为男人,我很尊敬他,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他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你不觉得他死得很窝囊么?”子攸转过了脸,没有到城墙前头去看热闹,她听说过这个可汗一生的功业,可他现在死了,像一片落叶一样没有声息,这让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没有哪种死法是不窝囊的,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先回去吧,子攸,城上的风太冷了。”
铜羊关下,月奴痛苦着抱住自己的父亲,老可汗的胸前已经被血染红了,他还没有死,可是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现在他才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为她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也没来得及为自己安排后事,为她留下一个说得过去的局面。可是,算了罢,人生之路那么漫长,她得学会自己走,就像他一样,也许走对了,也许像他一样错了于是收到了教训。
他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可汗那装饰着绿色宝石的短剑送进月奴的手里,“你们都听着……月奴……是我的继承人……你们要发誓向她效忠,快啊……快……”
“阿爸——”月奴并不想成为可汗,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掌管阿爸死后那错综复杂的局面,何况,她才刚刚从中州回来,虽然阿爸从来也看不出来有多疼爱她,可是她还是想在阿爸的身边多待些日子啊。
有些将军们或许并不情愿,但是可汗催促着他们,他就要死了,可是余威还在。一些人跪下了,另一些人也跟着跪下,他们向初升的月辰宣誓。
老可汗艰难地点了点头,他那双眼仍旧锐利,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我死了,你就不能再打了,把我的勇士们都带回去,带到他们的阿妈和妻子的身边去……”
月奴答应了。
他喘息着,他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他想叫她小心那个中州的王爷,叫她务必在他继承皇位之前想办法除掉他,他必然会成为草原的心腹大敌,他还想叫她千万小心草原其他的部族首领,不能让草原人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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