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诺曼人的习惯,一切在诺曼铁蹄控制下的土地都需要实行宵禁,一旦钟声响起,一切灯火都必须消失,在英格兰的日子里,诺曼人就将这条法令执行得异常彻底。直到金色的阳光灼尽泰兰河谷的雾霾,圣利济耶修道院长才再度看清对面的巨大城堡,渐明的晨曦与凉爽的空气在河岸搏斗,胜利终将属于带来光明的那一方,院长打量着对面圣但尼之旗上的金色太阳,感受到一种冰冷的死亡气息透入胸膛,笼罩住心脏。
他看着自胸前露出的剑刃,口中冒出血沫,体会到自己的肺正在争夺冰冷空气的痛苦,不知道是什么世界的轰鸣声传进颅骨,令他的耳膜隆隆地鼓动。院长没能看见杀死自己的人,这个骄傲的圣人俯身坠落尘土,后背被一只锁子铁靴踩住,剑身从他的血肉间穿过,又被拔出。杀人者捡起披肩擦拭去上面的血迹,他的兜帽落下,露出的是卓戈那张狰狞的面孔。
“请原谅我。”卓戈仿佛听见心中的群狼嗥叫,“我会记住你的。”
这一天的血腥就这样开始了,杀戮首先从诺曼营地的北面发起,伊乌伯爵罗伯特突然变成了凶猛的恶龙,率领自己的军队挥舞铁剑和盾牌卷起一场旋风,兵刃在空气中不断弥漫,从盔甲的表面划过,或者穿透缝隙,搅碎各种器官,环绕在杀阵四周的是钢铁的气息,就像不断生长的藤蔓枝叶将空气迅速刺破填满。烟雾一般朦胧的铁光很快向西南面席卷,被削掉半边下巴的鲍德里·德·博屈昂塞成为蓬蒂约的居伊的第一个受害者,这个英勇的骑士乃是条顿人鲍德里克的后代,一身组绣衣甲犹自熠熠生辉,只可惜片刻前还在跳动的心脏已经熄灭。
居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举起长剑,他的面孔已经扭曲:“全部在我身后,一个俘虏不留!”
散发着皮甲恶臭的空气不断卷动旋涡,一场新的恶斗刚刚上演,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一个奇迹,诺曼人的公爵威廉忽然出现在战场上,他没有戴头盔,所有人都能够看见那张面孔,那是他们跟随战斗了三十多年的人,正在厮杀的武士不由自主地停止挥动武器和盾牌,叛乱者和抵抗者都有些不知所措,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一天注定会走向不可知的混乱,公爵怀着平定乱局的希望,穿过重重人影,几乎要到达这片战场的中央,然而那声号角响起了,这像是惊雷一样提醒了所有人,短暂的呆滞被打破,杀戮继续进行下去——公爵也不过是一个人,他们今天一定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下,不是杀死别人就是被别人杀死,战场上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几乎是平等的。
新的客人来了,号角过后,法兰克军队就从两个方向进入狭窄的高地,密林间还有人影浮动,这些宾客绝没有空手前来参加盛宴,他们的马匹上闪耀着矛尖与剑刃的光芒,法兰西国王、佛兰德伯爵还有诺曼底的罗伯特全部到达了!
起初,国王似乎还想尝试做战前的祈祷,甚至有圣歌的声音从某个方向出现,但是这片土地已经太过焦躁,容不下任何迟疑,他的猎犬们也被束缚得太久了,一旦闻见血腥就再也控制不住。于是法兰克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进旋涡之地,任凭长矛折断、盾牌碎裂、战马倒毙,这些王公骑士不杀尽眼前之敌就绝不罢手。
“上帝拯救我们!”莫尔坦的威廉已经被吓住了,然而看见威廉·卢福斯策马入阵后,他还是咬着牙纵骑前突,赶往公爵本人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的事情经过:那些盛名一时的领主骑士到底如何坠落殒身,编年史家只能在沉睡的黑猫身旁凝神思索,想象出许多不存在的情节,关于诺曼人和法兰克人的英勇,他们至今不能一一追述,人们只知道腓力国王在诺曼底公爵面前屹立不退,表现超过了他的所有祖先,甚至超过了他的大部分子孙。
然而所有历史作者都会叙述这一天的结局,在热贝鲁瓦城堡的俯视下,罗伯特·德·诺曼底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复仇,他用长矛将自己的父亲刺落马背,这希腊悲剧一般的场景便是古代的异教诸神也不忍直视。如果不是命运的干涉,这一天的悲剧或许将在这一刻到达顶峰。堂堂诺曼底公爵坠落马鞍的场景是如此可叹,更不必说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威廉公爵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撒克逊人,他的掌旗官托基——沃林福德的维戈德塞恩之子——将乌鸦旗帜插在地上,振辔向前,用身体庇护了倒地的公爵本人,他的淡黄色衬甲被鲜血染红,这个英格兰人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很快凝固了,因为他已经气绝。
罗伯特愣在原地,眼前的一幕就像是一场噩梦,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这样衰老狼狈。他满腔的怒火在看到这个老人大腿上的血迹时刹那消失了,他下马上前,扶起自己的父亲,威廉也抬起头来。两个人,父与子,在一个英格兰人的尸体旁边,不约而同地抱住对方,忽然一齐痛哭起来。
可是公爵很快恢复了神智,他开始恶狠狠地诅咒罗伯特,直到诺曼人和法兰克人的厮杀已经停止,人们发现这对父子时,他们依然保持着这样狠毒的态度。
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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