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林上前,先靠下子头,又摸他身上,其热如火,见他面色通红,眼波带赤,心里知道有几分病症,却安慰夫人道:“娘别慌,妹子不过着了凉,请王大夫来瞧瞧,吃一两剂药就好的。”夫人传出去,叫快请王大夫,总管派人随即去请。紫云道:“小姐月事到了,总是烧人的。”夫人道:“你一向为何不讲?”恨了一声。紫云道:“丸药膏滋,难道不是天天吃?无如没有用处。”夫人也不言语,在房中坐立不安,一刻儿去床上看看面色,一会儿向被中摸摸身体。
少刻大夫请到,金子进来回了说:“王大夫出门,请了一位张大夫来,说是很好的。”夫人吩咐快请。有总管将大夫引至穿堂,就有小丫环掌灯来接,走到夫人房门首,又换了金子,紫云捧了玻璃罩子照着大夫入内房。
这大夫留心细看,暗想真是人间天上,富贵神仙,就是这两个丫环,也是目中创见。此刻大夫心里,倒有些迷迷糊糊的起来。及至转过书架暗门入去,卧室一看,锦天绣地,耀目争光,好不富丽。宝林见大夫来,就避入床巷玻璃格子里去了,夫人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回避,就站在玻璃屏外。紫云对大夫道:“这是我们太太。”大夫忙上前请安。夫人道:“倒劳驾了,全仗妙手回春,我改日自有重谢。”大夫连称不敢。
紫云取个杌子向床前放下,从帐子里取出宝珠一只手来,搁在几本书上。大夫见这只春纤玉手,滑腻如脂,心里颇为动情。诊了一回脉,大夫闭了眼,凝了好一会子神,又诊那一只,倒被他暗暗的摩弄一番,对紫云道:“要将帐子挂起来。”大夫用灯烛一照,看见宝珠这副绝代花容,不觉如痴如醉。又见他耳上有秋叶金圈,赏鉴一会,却不敢久留,只得转身对夫人道:“小姐的贵恙,还不妨事,天癸可调不调?”
夫人听罢,大惊失色,回不出话来。倒是紫云笑道:“尊驾休得胡言,这是我们少爷。”把个大夫的狗脸,羞得通红,说道:“是松大人的少爷么?”紫云道:“就是我们大人的。”吓得大夫一身冷汗,不敢多言,对夫人道:“侍晚生外去,拟个方子,请太夫人定夺。”金子仍然掌灯送出房外,自有小环送出宅门。
少刻,方子开了进来,夫人同宝林商量吃不吃的话,紫云道:“我看这个大夫,也没有本事,连人都认错了。”宝林道:“那却不然,他原是个女孩子,该不说破他,由他当作女孩儿治,倒可以投门呢。”夫人道:“我看他的药到是补药多,他身子弱,吃下去,谅不妨事。”紫云道:“是。”随即前去火炉上,亲自煎好,捧着银吊子,倾在杯中,到床前来。
夫人掀开锦帐,宝林接过药碗,叫道:“妹妹,吃药罢。”宝珠答应,宝林将药凑在他口边,慢慢吃下去。谁知补药太多了,将恶露补住,睡了片刻,下面的天癸倒干净了,口内胡说,心火上升,夫人上来看他,竟认不出,嘴里乱言道:“要人愿意呢!他女儿没人要了,也不能缠住我。”又冷笑两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奇事了。”
此话只有紫云心中明白,夫人、宝林都不知他说些什么。夫人慌极了,不由的泪珠乱落,回身向椅子上一坐,哭出“苦命的儿来”。宝林忙劝道:“娘不要急,妹子不过是虚火太旺,一会儿就好了。”劝住夫人,大家守在床前,连晚饭都无心去吃。少刻姨娘也进来了,夫人心绪正烦,姨娘晦气,说出话来,动辄得咎。两个小公子是要进来问候,托金子进内致意,夫人回道:“知道了,叫他们滚出去罢。”
紫云忙对金子道:“请你去说一句,有劳两位少爷。”夫人道:“先还好些,吃下药去,倒反糊涂了,全不省人事,怎么好呢?那个大夫,真是个杀人的庸医。我们着人再请王太医去。”宝林道:“明天一早再去请,还不迟。”
谁知到了下半夜,宝珠忽然烦燥,发起喘来。夫人害怕,自不必说,就是宝林、紫云也有些慌张,对夫人道:“我看妹子不好,着人请王太医来瞧瞧也放心。”夫人不发一言,只是流泪。宝林着彩云传出去:“赶快些,我们备车去接罢。”夫人掀开帐子,见宝珠半边嘴歪在枕上,粉面通红,朱唇反白,辗转反侧,气短声嘶。夫人叫了两声:“好孩子,你要可怜娘呢!”
宝珠总不答应,倒转过脸去冷笑,及至问他,又不言语。夫人回身倒走出房外,宝林也跟出来。夫人满眼垂泪,蹬了几脚,几乎放出声来。一会儿说:“着人快催王太医,家里人这般无用,连太医都请不来,怎么会吃饭的?”一会儿又吩咐:“着人去回声舅老爷,请大姑爷把张大夫那个王八羔子,先锁在衙门里,恐他溜走了。”
众人见夫人发急,只好一一答应。夫人坐在外间,饮食不进,烟也不吸,呆呆的流泪。宝林又怕夫人急出事来,出来解劝,夫人倒反咽咽呜呜的哭个不住。宝林道:“娘心里难受,不如出去哭两声,别闷着,也要过瘾了。”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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